这两天福州的天气格外地热,我知道这是再有两天就得降温了,我想没有人会愿意在逼迫下作出抉择,因为没人知道那块馅饼里的金子会不会坠人。去年的残冬,我老人家是那样地祈盼腊尽春回,但自东风重临至日将秋尽,我想那个春天不会再来。 如果那一日真的降临,我不想在哀伤中离去,所以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寄托灵魂的地方,我向来认为江南的湿不适合自己,所以想起第一个激起我游思的地方——塞外。那是一次意外的相遇,本来只想走一走河西走廊,却在行至敦煌,旅之将尽时,一下子走出了嘉峪关,穿过大漠、戈壁和美丽的天山,走到了西陲的霍尔果斯口岸。在伊犁河畔第一次看到了关外的柳,觉得羌笛之怨是因为走得不远,不知道天山之外别有容柳的天。后来再次在青藏高原,在地之极,再次相遇于柳,虽然不再是飘逸,但在松柏无踪处,却有着绿的崇高,自此才知道什么是"莫道蒲柳无能,但须蕃篱有志"。其实也无须蕃篱,那里的柳并非依依袅袅扶风飘摇,而是尽可能地舒展着所有的枝条,朝任意可达的方向生长,全无形态可言,肆意地渲染着生命的乐章,也许完全无法附着笛的哀怨。从那时起,我老人家就无可救药地崇拜着这一材质卑贱但生机无限的生命。当然这一切都和我这次的选择无关,因为我忽然再次向往当初只是路过的大漠,是因为它的空旷,尽管寒冷与苦寂,但那巨大的容量足以让一个自由的灵魂安息。所以我买了一个二手的扫描仪,由于那时的旧照片早已可能遗落在东行台海的关口,底片却一直是在身边的,不过直到今天翻遍所有的书箱才发现,它们也失落了,看来我还是该回到前生的地方——它们从头到尾都躺在那里,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尽管果报无凭,但是来生有据,我还不了菩萨的愿心,但也无法赊欠。 我老人家是自知无能,因为这个世界最单的生活不是把这个世界缩小到你的思维所及——我固然不是好学生,老师所教已所剩无几,但是自然的法则从未敢忘却,所以还能知道,你蔑视规则,却又指望你所蔑视的东西能够保护你,那无异于缘木求鱼。还能知道自汉儒一统文化以来,我们就一直处于精神分裂的状态,一直无法言清私产与公器的区别,只有奴隶社会才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涉土之宾,莫非王臣",因为那些土地都是不是私产,是按血缘和战功分封的食邑,说白了,就是分给你那个家族的生活品而已,算不得私产,而那个时候的生产工具也只适合劳动密集型的大生产,才能维持消费需要。周以后说是八百年,春秋是算不上的,生产工具的改进,生产单元的缩小成可能,原来的生存模式就不得不跟着改变,所以私财就不能不获得合法的地位,本来文景之时大家也就马马虎虎地顺其自然了。可汉武独尊儒术,这事就乱了套了——孔老夫子并无后眼,不知道生产力的发展会使生产单元日益变小,会使体力的差别在产能的结构里也会越变越弱——所以他玄孙想把国家当私产赠予宠嬖的时候,权臣之劝,在本来也算是忠厚的汉成帝那里就显得苍白无力了,因为他虽然打小也读了许多圣贤书,但是就是闹不明白,别人能做的自个儿为什么不能做?人家爷爷的产财能送人,怎么自己祖爷爷都过世了N年了,那财产还算是高庙的?汉成帝的情种成分比唐明皇那是高了去,那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鼻祖,他对赵合德的海誓山盟,本来也是要身体力行的,皇帝真就不做了,送人,连别的老婆孩子都可以一起奉送,就和赵昭仪过了——可惜这个故事没能演下去,也不知道赵昭仪是怎么想。反正赵昭仪的明艳一定是不让杨贵妃,只不过她虽然也死于非命,且毕竟没能让汉成帝被迫"西巡",汉成帝也没来得及等到在生命与美人之间作抉择就在赵氏的床上结束了故事,整得合德不得不殉情,让这江山美人的故事没来得及上演就谢幕了。说这事儿不是为了给汉成留艳名,而是因为孔老夫子不知道私产为何物,所以在经典里面没注明私产与公器的区别,弄得理论上混沌不清,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人自己也在蒙蒙笼笼找不到北。但到宋儒以后那就开始热闹了——清谈与辨论本就是诸儒的长项,辨着辨着就不知道在吵什么,追根溯源之后就落在了谁家祖师对谁家祖师,似乎并不是孔老夫子一个祖宗——于是从思想上挖根源,寻补方,那能对景吗?祖师爷闹不清那是情有可原,他老人家瞧不见,这些徒子徒孙自个儿不长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倒把《春秋》整成皮里阳秋,思想的高度是越来越高,天与地的分裂也就越来越大,我们的现实就越来越见不到阳光。本来这个世界最简单的生活就是阳光下的生活,就是遵循自然的法则,整出那么些奇奇怪怪的杀人规矩,该被潜的还是被潜了,一样也逃不了,比及后来潜成了习惯,看着别人出来晒太阳,也不觉得自己缺钙。而皇帝这玩意的思想就更加混乱,到了朱洪武,若说没私产吧,他还得上人家沈家去借银子修城墙,若说有私产,那怎么才能说这天下是自己的,据说他老人家打小虽然失学,可后来还是看了些书,虽然不敢说是阅尽天下之书——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积了千把年,那怕一年出一两本儿,也有好几千本了,何况祭伦那孙子什么事不好做,偏去整出纸来?要是还用竹筒子做的书,那会有那许多事情?——反正他瞧是瞧了,也没找出什么依据来,结果一气之下就把孔子、孟子改成了夫子,算是煞煞气,最后还是想法子把沈家充了军完事。有人说我们学的是孔孟之道,行的是旬卿之说,可人家旬子当时也是大儒呢,法家那是文革给起的。靠孔孟之道,那得回到井田时代才行阿,王莽不是实践过,不是没成么?难怪有人说王莽也是一个实践的先行者,但他不是验证了此路不通吗?私产虽然潜行,但你能让它不行吗?那些坛坛罐罐可是铜钱换来的,又不是官家赐予的,难道不能想给谁就给谁吗?如果孔老夫子只是一个先秦的哲人,而不是千秋万代天不变道亦不变的文化祖师,我们有一个发展的文化观,我们还需要经历如此漫长的精神分裂么? 现在这一病症都深入骨髓了,原先怪孔老夫子生而知之,却不能穿越时空,没说清皇家——合着他老人家也不能知道皇家是什么东西呢——的东西除了内院,别的都是公器,不仅不能随便送人,而且没钱使了借军费、借养马的钱那就是贪污,这刘家、朱家的麻烦不就都解决了吗?连带后来老佛爷挪用海军军费致甲午战争失利都解决了。洋人没有如此穿透力的哲人,后来靠君主立宪把皇家的银子和国家的银子分开了,皇家也有了私产,不用瞧着老百姓的银子纳闷了。我们民国了、共和了,我们也有宪法了,我们的宪法说一切权利归人民了。久而久之,人民也闹不清公器和私产,所以大家一起潜宪潜法,你说那是官先在潜,人民发不出声。等人民能发声了,人民也习惯了潜。其实这和你能不能发声没什么关系,潜法律、潜规则是我们千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早都潜到DNA里面了,用洋人的DNA也甭指着更新,这种更新在这块大陆上不知凡几,重来都是被皇皇大中华所同化。多少次流血漂杵,除了大量的生命殒灭暂时给幸存的个体发展换得了更大的生存空间,又有什么时候改变过这种精神分裂的现状?走到哪里又能改变?想想那个女留学生就是在世界那边被公然奸杀的,那里也有路人,不是也无一报警吗?正在我们的华人社区,后来华人团体有示威,好象也是只怪美国的治安不好阿。如果没有公众的自觉意识,美国的联邦政府及各州政府又哪里有那许多的银子来养警察?那会子纳税人会不会肉痛呢?何况人家的警察也和你一样有工作时间,因为在那里那只是一种职业。不是有州政府因为没银子歇业的吗?幸亏闻风而动的只是性工作者,市民不是警察不能越权,劝劝还成,若是杀人抢劫呢?能不能越权呢?据说有一店主逮了抢劫的,结果被判非法拘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个地方抢劫它不能算是一个事,或者还不足以威协到广范的民生问题,不然还不游行阿。我老人家不敢想象若是我们的那个城市政府歇业,警察下岗会是什么光景。遭了侵犯一定要报警,这样才能增加破案的几率,但不能保证这次就能破案,那些被我们羡慕着的民主国家却没人因此游行说警察不作为,更没有铺天盖地的谩骂,为什么呢?因为不作为是需要法律依据的,如果他真的不作为,你有证据是可以让他站上法庭的,如果他是正常工作,你就没有指责他的权利,这就是说权利是有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权利无边,责任无界。如果你对他的要求超出了他的责任边界,那么就意味着你授予他的权力也相应增加。如果我们潜了规则,却依然觉得规则该保护我们,那事实上就是在逼迫规则被潜,或成其为潜。 说这些是因为我老人家终于明白精神分裂对于这个社会已是常态,"白发宁有种,一一醒时栽",一个失眠的人,要想看不见这些,他能做什么选择呢?我老人家本愿只想无害于人,但也无意接受银子的调戏,如果这是懦弱的话,我想这应该是阳光不足,既然离阳光如此遥远,这个选择应该并无不当吧?数尽落梅不是春,我老人家已不指望能数到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