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绽放的每一天（29）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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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前，柳云阳突然接到母亲打来的长途，心里乱糟糟的。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么快，海澜涛竟然找上门来。
　　办公室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秘书端进茶水，临出门时，被柳云阳叫住：＂我这里有要事，有电话，就说我不在，来人的话，一律不见。＂
　　海澜涛看着秘书出去，清了清喉咙：＂我看，咱们就免了客套的那些话，我的来意，想必你也猜到吧？＂
　　＂老实讲，我根本不想猜。＂柳云阳冷冰冰地回答，＂如果你为了我妹妹而来，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呵呵，＂海澜涛淡然一笑，＂有一点你应该明白，她也是我妹妹，而且是我亲妹妹，我到这里，先来找你，是想表示我的诚意，或者说，是我对你的一种尊重，但是，如果你这样讲话，我想我们没必要继续谈下去。＂
　　＂好吧，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柳云阳无可奈何地让步了。
　　柳云阳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海澜涛，自己也点燃一支，狠狠吸了几口。
　　＂海先生，我想请你先听听我讲的，好吗？＂柳云阳的口气明显大不同于刚才。海澜涛默默地点点头。
　　＂本来我有个姐姐，叫水月，我很小时她得了重病，当时医疗水平很差，所以没救过来，那以后，我妈的精神总是恍恍惚惚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我爸把轻烟抱了回来，我妈跟她真的好有缘，硬是要留下给自己做女儿，家里的气氛都不同了，看着妈每天都那么开心，整个人都那么有精神，全家人也跟着高兴。爷爷把家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喊到一起，立下规矩，谁都不准提起关于轻烟身世的一个字。她就着这么长大的，在一片爱与关怀中。你相信吗，我从来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我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来我家的第二年夏天，我逗她玩，抢一个玩具，她就哇哇哭，我妈为了这个事情，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就那么一次！我再也没让她掉过一滴眼泪。因为什么？海先生，因为有了她，我的母亲，我的家庭，才又有了快乐！而你，就当这一切太太平平地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家，对我的父母说，那个他们养大成人的女儿是你妹妹，你要带她回家……就在几天前，我妈打电话给我，我……我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因为我会有同样的感受……＂
　　＂你说完了？＂海澜涛又点燃一支烟。
　　＂没有！＂柳云阳长长地叹息，＂按理说，我不应该阻拦你们兄妹相认，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都要碎了，还装出一副理智的嘴脸，说什么祝福你们亲兄妹团聚的假话，我做不到！我更不能容忍，我妹妹无忧无虑地长到这么大了，忽然间要背上这么沉重的一个精神包袱，你也是她哥哥，为什么不替她想想呢？＂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她哥哥，我活到快四十岁了，还不能找到我的亲妹妹，你想过我背着多重的包袱吗？我比她大十岁，我妈生她那年，全家就像过节一样，奶奶当时对我爸说，一儿一女，多完美的一个家呀。可有一天，就是那天，我妈带她回外婆家串门，傍晚时准备回来，刚刚还和外公外婆说再见，有个过路的人打听道，我妈给他指路，一转身的功夫，我妹妹就不见了……你想想当时的情景，大门外就站着我妈一个人，哭喊着我妹妹的名字，外婆他们听到后，都跑了出来。找了一个晚上，又报了案，可是……＂
　　＂后来怎么样了？＂
　　＂我外婆本来就有心脏病，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妈也一病不起。再加上我奶奶哭天喊地的，话里话外埋怨我妈没看好自己的孩子，我爸成天闷声不响的，也没个好脸色。＂
　　＂案子就一直没破？直到现在吗？＂
　　＂我那时也不大，听那些来家里调查的警察说，那片地区丢了好几个两三岁的孩子，案发经过也差不多，可是拐骗他们的几个人逃之夭夭，不知道躲什么地方去了，事情拖久了更没有结果。我妈就那么熬了一年半，终于熬不住了。我还记得最后见她那面，在病床前，她拉着我的手，让我保证一定要把妹妹找回来，否则她死都不能合眼。<?xml:namespace prefix=＂st1＂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柳先生，你要为自己的母亲着想，我也一样！我发过誓的！＂
　　柳云阳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了这个誓言，我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大学毕业后拼命地做买卖挣钱，自己的企业混到在当地出了名，我借此结交了不少从商从政的朋友。你以为我做这些为的什么呀？总算老天开眼，你都很难想像到，其中一个人贩子的侄子竟然还干这行，而且被盯上，最后公安部门抓获了他们整个团伙。我的一个公安朋友打电话告诉我时，我高兴得快要疯了，等着他们审啊审啊，审到最后，也只给了我一个大概的范围。我不死心，再托别的朋友帮忙调查，查了一年多，才查到你们家那里。那天公安局的朋友通知我，人真的找到了，我就跑到我妈的坟前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买了最早的飞机票，当天就去了你家里。柳先生，你想想我这些年，难道我不该那么做，不该要回我自己的妹妹吗？＂
　　＂你……＂柳云阳的心彻底乱了，他摆了摆手，＂你让我想想……怎么对轻烟说明白这一切，好吗？＂
　　海澜涛没有表态。
　　＂你我都是了解过去的人，尽管我们的愿望不同，但有一点，作为兄长，我们都希望这件事不要带给她太大的刺激，能让她尽量平静地接受……事实。＂
　　＂好吧，我不反对你的建议，不过我也要事先说明，她是个成年人，有权自己作出选择，你不要利用她对你和你家庭的感情，妨碍她的决定，否则，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柳云阳一笑：＂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才算是对自己妹妹的爱护！＂
　　＂我也知道！＂
　　柳云阳整晚都靠在吧台边喝酒，余传野看着他情形就不对，几次开口问他，回答都是模棱两可，最后，终于再一次忍不住。
　　＂别喝了！＂余传野抢过酒瓶，＂你今天是怎么啦？问你也不好好回答！＂
　　＂我烦啊！＂柳云阳重重地拍着台面，惹来一些好奇的目光。
　　＂老兄，你这么沉，我担心等下扛不动你，＂余传野左右为难地想着办法，＂要不这样，到我家里继续喝吧，醉了就睡，怎么样？＂
　　柳云阳晃晃悠悠地进了余传野的家，没再张罗喝酒的事，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口，呆坐在沙发里。余传野含糊了，从没见过柳云阳这样，猜都猜不出他为的什么。
　　＂云阳？＂余传野伸手推了推对方，＂这会儿没别人了，想说就说吧……生意上的事？股票？你也炒期货啦？！＂
　　＂哈！什么呀，＂柳云阳缓过神来，＂真是的话，那就好喽！＂
　　＂感情问题？又被一凤拒绝了？＂
　　＂哎，说来话长！＂
　　＂慢慢说呗，我去煮咖啡。＂
　　柳云阳的话匣子一拉开，就把余传野给讲晕了，仔仔细细地观察起他会不会喝多了讲胡话。
　　＂你讲的有点不像真事啦！＂
　　＂句句属实！＂柳云阳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天，像是赌咒发誓的样子，＂本来那孩子真是我爸同事要的。＂
　　＂太草率了吧？抱养孩子，又不是养宠物，想要就要，想不要就扔了？＂
　　＂那同事的老婆连着生了三个儿子，特想要个丫头，可是抱回家没几天，不知什么原因又变卦了，哎……我猜哈，那年头挣钱不多，俩人收入得养活全家老小，生活够困难的，还要再添一个……呵呵。＂
　　＂你爸又不是派出所，怎么会把孩子抱自己家去呢？＂
　　＂天意呗！你不知道那个同事其实是我爸的师傅，他自己讲的，当时有个中间人搭桥，到了附近乡下的一个农户家，人家说孩子多了养不起，你要抱走就抱走吧。他放下钱，抱着孩子就走，还担心人家亲生父母会反悔，追出来呢。＂
　　＂呵呵，演得挺逼真吧？＂
　　＂真不真的，咱也没见到，反正我爸那师傅没起过疑心，等他打算把孩子送回去时，连人影也找不到了，那间民房也是跟老乡临时租的。师傅没招了，又怕别人知道，便抱着孩子上我家，跟我爸商量。谁想到这一抱就没能再抱回去！后来是编的什么原因，怎么上的户口，就不和你多说了。只觉得我妈疼她呀，疼得不得了。＂
　　＂哦……那现在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哈，我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人！还什么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她一点点说清楚来龙去脉，敢情轻烟她什么都知道！那会儿她才上小学，偶然听到有外人议论她的身世，长大一些后，这丫头可鬼了，拐弯抹角地了解到实情，惟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哥哥在。＂
　　＂不让那个海澜涛见她不行吗？＂
　　＂怎么可能呢？他为什么来的呀？我能把个大活人给藏抽屉里吗？再说，轻烟心里怎么想的，我拦得住吗？＂
　　＂那……轻烟表示要跟他走？＂
　　＂她什么都没说，＂柳云阳叹口气，＂不过，我看她多半会离开。＂
　　＂你想留下她吧？＂
　　＂多新鲜呀！不光为了我妈，就算是我自己，多少年啊，忽然间妹妹变别人的了，这都什么事啊！＂
　　＂嗯……想办法呗。＂
　　＂我脑子乱了……传野，你得帮帮我！咱俩是多年交情了吧，你也是当哥哥的，最该了解我的心情。＂
　　余传野倒在沙发里：＂我呀……想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