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一）

　　又是一年的端午节来到，满街艾叶、粽叶清香，记得父亲在世时说过，端午节是过中午，而中秋是过夜的，意思就是说端午节家宴是在中午吃的，中秋家宴晚上吃，因此，多少年来，无论我在哪里，总遵循父亲的习俗，端午中午回娘家聚，中秋晚上也是和母亲一起过的。
　　然后今天，2010年的端午，我没吃饭，也没回娘家，一个人在房间思念我的慈父。
　　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记得几岁时候的经历，对于好多有意义的事情我不一定记得，但三四岁时候的某些事情却一辈子都忘不掉。大概是在1978年左右，不记得那时候妹妹有没有出生，反正弟弟是没有的，我才三四岁的样子，父亲在丰收公社财税所上班，依稀记得财税所是栋两层的小洋楼，一楼办公和大厅，穿过大厅出去后面有个小院，院内不仅种着时令的蔬菜和养些猪鸡啥的，还有一口大人不让靠近的水井，食堂就在院内，那时候工作人员带家属是不做饭的，都是吃食堂，围桌吃，典型的田园生活，一直至今都是我向往的生活。二楼是会议室和宿舍，中间一条走廊，两边就是一间一间的房间，我们家好象是住在最里面一间，最东边的，紧挨隔壁的就是会议室，有我们住的两三个房间大，平时开会活动什么的都在里面。穿过房间向外面又有一个门，门外一条长长的阳台，阳台是面临街面的，阳台扶手是缕空花的，我还不够高可以趴在中间看外面大街上的行人，可以看见对面的医院每天出入的人流，还有斜对门的派出所自行车的出入，我就在派出所里上幼儿园，记得班上有个女生是财税所隔壁食品所的子女，财税所和食品所的楼顶平台是相连的，夏天的时候，两边的大人都带着孩子们在平台纳凉拉家常，我们这些孩子们就在平台上相连的扶手上翻过来翻过去，有时这边大门锁了都从平台翻过去隔壁，再从楼梯下来转到自己这边一楼来。
　　有一年的端午节，和我一起在派出所上幼儿园的那个女孩带我去她家偷吃端午饼，那时候大家都叫它感酥饼，用白色的油纸包着，油纸上还盖着红章，煞是好看，剥开油纸，里面是一层层的薄皮包着冰糖馅的糕点，糕点吃完了还舍不得嚼啐里面的小冰糖块，慢慢地吮吸，直到完全化掉，那感觉就象一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回去说给父亲听，父亲牵着我的手去出门右转不远处的供销社，供销社里没有那东西卖，其实我哪知道那时候的物质是需要什么票票买的，只有食品的人才能优先吃些应节的东西。看着我撅起的的小嘴，隔壁食品所的一个叔叔给我一个皮蛋，剥开一看，黑黑的，咬口试试，苦、涩，眼泪一下子倾注出来，父亲抱着我笑半天，看你好吃撒…后来，父亲把煮好的涂了红的鸡蛋用红毛衣绳编织的网兜挂在我胸前，感觉既漂亮又骄傲，挺起胸脯去给食品所的女孩看。这才稍稍满足我一些虚荣心…
　　那时候好象就我和父亲俩人住在丰收，母亲带着姐姐是在另外一个地方上班，吃食堂的时候，有一次食堂里做了苦瓜，我没吃过，不禁问那是什么味，父亲的一同事姓周，家里生了三个儿子好象没女儿，特别喜欢我，就让我吃块试试，我正犹豫，父亲深知我挑嘴，说不用试那是苦的我不会吃的，那人却和父亲打起赌来，如果我吃了就做他女儿，喊他爸爸，于是大家都看着我，鬼使神差，我居然在那人的呵哄和众人的鼓励下真就吃了一块，而且没吐出来，结果那周伯伯就真的一直叫我女儿，尽管我始终没叫他爸爸，但看着父亲总感觉我真是太不争气了，直到现在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在眼眶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