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刚刚通过上甲考试,从教练手中接过允许实战的资格,今天就迎来了俱乐部为我们几个‘新人’精心准备的一场车轮实战。 与其说是实战,还不如说是类似《水浒》中的杀威棒——犯人收押后不管什么罪名先来一百杀威棒,打完之后老实的更老实,不老实的也收敛了——因为我们的对手居然是俱乐部里面实力最强的四个人,其中Peter 还是位二段的职业选手!而且还要求我们连打四场不休息。 等我看到那几个前辈笑眯眯的站在场上,用一种戏虐的眼光看着我们四个新人进场的时候,一种小白兔找大灰狼做陪练的感觉油然而生。奥运会上中国男足对上巴西队的时候,他们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态吧,看来真的不能太苛责他们啊。 我是第三个上场的。我之前是和我关系很好的Kent 。Kent 打完第一场已经体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勉强坚持完和Walter 对战的第二场,与NSW 前辈Louis 的第三场,剑都已经举不起来了,结果最后一场被Peter 两次把剑打飞,差点连人带剑被一起砍翻。说实话,看到Kent 被打的满地找牙,都已经站不稳了,前辈们雨点一样的攻击还往身上落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害怕,想退出算了。正在胡思乱想要不要说自己肚子疼不打了,突然被身边的Alex推了一把 ,轮到我了。 第一场对社长Ervin 。Ervin 的速度很快身姿灵活,不过170 不到的身高和看起来55 公斤左右的体重注定了他的风格飘逸不会太凌厉。剑道场上有两个极端,一种是类似忍者的剑客,神出鬼没飘忽无定。另一种是炮台型的剑客,往往人高马大一剑定乾坤——就算没打到有效部位,对手也暂时丧失战斗力了。Ervin 属于前者。因为是第一场,我的体力充足,于是和Ervin 中规中矩的对峙着,时不时一步踏前互相对砍一刀然后两人撞成一团。Ervin 和我对撞非常吃亏,很快就改变策略,一击然后飘开。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打法——因为我根本没想过打赢,只想快点把指定的几分钟熬过去。我还没狂妄到对着固定靶练了半年就觉得自己能打败社长——这样的话USYD 剑道部也不配澳洲高校界最强的称号了。据说男足奥运出征前的任务是不给人民添堵,我也这么要求自己,场面上不难看就好。虽然Ervin 砍我7 ,8 剑我才能打中他一下(他真的非常的灵活,拿刀砍他就和想拿苍蝇拍打中飞行中的虫子一样难),不过看起来也是有来有往,我落下风但还不至于变成丧家之犬。很快,第一场结束。 第二场对Walter 。Walter 风格和Ervin 类似,也剑走轻灵。所以开始后我们和第一场一样客气的来往着。可是,几分钟过后,我突然鬼迷心窍。我看到Walter 的喉咙有空隙——喉咙也是有效部位之一,可是一般都不会打,因为这是剑道场上羞辱对手的招数之一,类似篮球场上在对方脑袋上灌篮——于是我抬手一剑,直直刺在Walter 的喉咙上。我很确定那一剑不重,可是刺的很正很快,而且应该是有效的。可是我现在非常的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去碰那个部位,因为被我一剑穿喉之后,Walter 愤怒的爆发了。接下来的1 ,2 分钟里面,Walter 的剑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即便是被我撞开甚至撞退也没有丝毫的停顿,只会让他更加愤怒出手更快。我全身似乎都在被打,而且还一度产生错觉,觉得有好几把剑同时在打我。喉咙附近更是剑影纷飞,Walter 大概觉得我是故意羞辱他了,所以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我很盲目的把剑左右抵挡,死死守住自己脑袋和喉咙,躯干一块早已是无暇顾及了。正当我苦苦支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打残疾的时候,时间到了。第二场,Walter 爆发之后,我惨败。 第三场对Louis 。刚刚习惯了和Ervin 和Walter 的游斗,突然换上身高体重都比我只差一点点的Louis。 在第一次身体接触的瞬间,我有种撞上土墙的感觉。压迫感随着身高和力量的变化在我心中迅速放大。在和Louis 的一次次擦身而过中,我在一种无力感中苦苦挣扎。打不过撞不过躲不过,我怎么过?没什么目的的,更多是出于惯性的挥剑,只求Louis 的剑在我的盔甲上击起一声脆响的时候,我的剑尖能搭在他身上的某一个部分,以示我微弱的反抗。还好Louis 大概看出来我已经在耗尽了体力成了强弩之末,慢慢也有些防水。那种无力感持续了一阵子之后并没有进一步扩大,只觉得自己拿面前的人没有办法而已。失败的结果固然无法改变,可是还不算是惨败吧,至少还有时间可以偷偷喘口气,然后接着被打。 最后一场,当我脚已经软了的时候,Peter 上场了。我此前一直觉得武侠小说里纯粹是胡说八道,天下根本不会有超越人类视线的快剑存在。不过当我对上Peter 之后我才之后,天下武学,唯快不破。抬手,绘出一个弯弯的弧度,狠狠一剑砸在手臂上。Peter 几乎从头到尾只反复用这么一招。可每次都是刚看到他肩膀微微耸动,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手臂上就是一痛。想起以前看的一个视频,说顶级职业选手的一剑只需要0.1 秒。虽然Peter 不是顶级选手,不过也让我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快剑。不管我试图防守反击或者只想死守,他总能一次次打中右手胳膊的同一个地方。也许只有我把手藏到身后去,他才会拿我的手没办法吧,然后,就该脑袋倒霉了,我可不能把脑袋也藏到身后去。就这么被打着打着,突然没有了恐惧或者愤怒,变成一种高山仰止的惊叹。这就是实力上巨大的差距吧。那一刻,我已经没有在想关于胜负或者场面好看与否的问题,想的是能不能从Peter 的动作里面学到几分,那一定非常有益。也有一丝杂念,因为Peter 两次把Kent 的剑打飞,所以我死死的握住剑,决不让悲剧重演。如果说刺喉是羞辱,那么剑被打飞就是意味着根本不配做个剑手。我就感觉自己是激流里面的一块小石头,面对着窒息的水压(剑压),艰难的挥动剑,然后承受一次次打击。终于,在我似乎已经闻到肺里血腥味的时候,比赛结束了。 全部打完之后没有什么总结会,大家互相行礼然后就结束了。估计Ervin 也知道我们被这么蹂躏一顿,一定明白了自己在真正剑手面前还什么都不是。一直没觉得自己狂妄,不过经过下午,等我抱着已经是微微紫红色的胳膊回家后,觉得还需要更加谦卑一点。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心态,除了上场之前的紧张和害怕,比赛时还是有一颗平常心的。也许根本就是被压迫得连紧张都忘记了。不过,平常心是道,来日方长,杀威棒之后,我还要在我自己的剑‘道’上,继续慢慢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