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下班后,曹清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想到兰静言说要去她那里一起做晚饭,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 "傻丫头,美什么呢?"盖平平笑眯眯地看着她。 "没什么。" "还装!当我是外人,不讲实话对吧?" "什么呀,平平姐,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外人啦。"曹清荷走过去拉着盖平平的手,"一起走吧。" "嗯,"盖平平背上包,刚一转身,看到沈维和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哟,这不是项目部的沈部长嘛。" "呵呵,平平,你也拿我开心是吧。" "哪里呀,你不是被提升正职了嘛,难道是谣传?"盖平平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 "那倒没有,嘿嘿,其实任命就是个形式,工作还是那些。怎么,你们下班要走了?" "不走干吗?难道你请客呀?" "没问题,一起去吧,反正今晚我有的是时间。"沈维和边说,边看看曹清荷。 "我还得回家给无憾做饭呢。" "哎呀!哎呀!羡慕啊!廖无憾真够幸福的!" "那是!我们家无憾那么辛苦,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盖平平的直白,让曹清荷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的,我怎么就没无憾这样的福气呢?"沈维和终于找到机会,"清荷,咱不能影响人家两口子恩爱哈,她不去,我们去吧。" "我……有事也去不了。" "不会吧,这么点面子都不给我啊?这个……就当我升职加薪高兴呗,大家聚聚,不就吃顿饭嘛。" "你说的这个大家,除了清荷和你,还有其他的谁谁吗?"盖平平一眼看穿了他的动机,毫不客气地问道。 "沈部长,真不好意思,我跟家里说好了,今天要回去吃饭,你也知道我总不回家吃饭,我妈已经很不高兴了,说好的再变卦,她更该不乐意了。" "哦,是这样啊,那吃饭的事情,咱们改天吧,等你们都有空再说。"沈维和似乎还想争取一下,"我开车送你们吧?" "不用了,我和平平姐还想逛逛,买点东西。" 沈维和"哦"了一声,悻悻地走了。 盖平平歪头瞅着曹清荷:"你没说老实话吧?" "我不愿意他送嘛,"曹清荷搪塞着,"有点烦这个人,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呵呵,我可不是说这个,不要避重就轻。" "你什么意思呀?" "明知故问!你当真回你妈那里吃饭吗?" "呵呵,"曹清荷羞答答地低下头。 "还不说?那我打电话给你妈核实了啊?" "别!"曹清荷一把抓住盖平平的手,"是静言,他忙很久了,就今晚说没事,能一起吃饭,我想先做好等他回来。" "你会做饭了吗?"盖平平吃惊地问道。 "在学嘛,难道你生下来就会呀?" "哈哈,我怎么和你比呀,你是大小姐,有那么个能干的爹,还有心灵手巧的妈,原先你连厨房都没进过吧?" "所以我才要出来自己住,不然,什么都学不会了。" "你出来住,是为了学做饭吗?哈哈哈!"盖平平大笑起来,"是为了做饭给别人吃吧!" "你真讨厌!"曹清荷噘起嘴,"竟拿人家开心!" 手机滴滴答答地响了,曹清荷掏出来一看,是兰静言打来的。 "喂,静言,我刚出来,等会就到家啊。" "清荷,我回不去了,传野帮我约了个很重要的客户,晚上想一起吃饭,他刚打电话来的,我推不掉,你自己好好吃啊。" "……" "清荷,喂?对不起啊……如果早的话,我过你那边去啊。" "好吧,我先回去了。" 盖平平一直在观察着曹清荷的脸色,看她挂上电话,忙问道:"怎么,他不回来吃饭了?" "嗯,有个客户突然来了。" "什么客户啊,这么烦人,专挑饭点儿来!" "人家就是为了一起吃饭的。" "哎!自己做生意,有什么好,没早没晚的!"盖平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清荷,到我家里吃吧,总是自己一个人做饭吃,多没意思。" "我不去了,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自己就该凑合了,你呀!要不……我让廖无憾去和公司那帮家伙吃饭,咱俩吃?" "干吗呀?家都不让人回呀?" "我要是说今晚有事,让他自由去,他得乐死!哎呀,走吧,走吧!" 饭桌上喝得昏天黑地——兰静言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终于散了,他长出了口气,站在餐厅门口,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余传野拍着他的肩膀:"晚了吧,呵呵,酒气熏天的,还能去吗?" "去什么去呀,找不自在呢吧。"兰静言无奈地笑了,"开车了吗?" "我有先见之明,没开车来。"余传野撑起伞,"你也别开了,赶上夜查的,你今天才真是找不自在呢。走吧!" "上哪儿啊?" "传安跟同学聚会,就在旁边那条街上,我可是特地选了个离她近的,好让她带咱俩回家。" 两条街上汇聚着都市里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餐饮和娱乐场所,每当夜晚来临,这里便一片霓虹闪烁的热闹景象。街口的收费停车场附近,照例都会停着一辆闪灯的警车,大约是怕喝酒闹事的突发状况,又镇慑了那些酒后想开车的司机们。 余传安和十几个同学正在"水煮三锅"火锅店里山说海聊,手机一响,就知道哥哥到了。她不情愿地站起身,背上包,在一片挽留之声中,离开了饭桌。雨下得细细密密,伴着一股股小凉风,余传野缩着肩,打着伞站在马路边。 "冷着呢,快点!" "静言呢,那家伙不是和你一起吗?" "在这儿呢!"兰静言从余传安身后猛地抱住她,"哈哈,吓坏了吧!" "咿——呀!酒味这么大,讨厌!离我远点!"余传安拍打着兰静言的双手,"不能少喝点嘛,什么臭毛病,没酒办不成事的。" "我给你打伞,"兰静言殷勤地拿过余传安的雨伞,"快点去开车,我们俩都快冻死了。" 余传安拉了拉外套的衣领,雨夜真的好凉啊,车还停在街的尽头,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余传野点燃香烟,独自向前走去,兰静言和余传安在一把伞下靠得很紧。他们谁都没有留意,就在马路斜对面的上岛咖啡厅门口,曹清荷与盖平平一直站在那里。 二十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 盖平平怀孕了,廖无憾自然比以往更忙。元如梦自上班以来,没出过任何状况,母亲终于没能说服她,独自回老家去了,这让她和卫宇如释重负,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柳轻烟和余传安还是会为哥哥们的事情,时不时搞点小动作,收效甚小,却不肯罢休。 余传野的公司进入了每年最繁忙的时期,他还是保持着固有的传统——拎着行李住进车间后面的单身宿舍。下班时,廖无憾来找他。 "老余,今天我留下。" "不用!咱们不是说好的嘛,现在对你最重要的是老婆孩子,以后日子长呢,有你住宿舍的机会。" "平平现在反应特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她妈就让她回娘家住,一来能更好地照顾她,二来也是不想总让我耽误工作。" "呵呵,多好的丈母娘哈,你小子,真是有福!" "可不!平平说了,我挺有傻福的,嘿嘿!早上我送她过去时,她就嘱咐我,老老实实在公司呆着吧。" "好啊,晚上睡不着时,咱俩下一盘吧!" 余传安敲了敲玻璃门。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文明了?" "嘻嘻,我来看看你们呗,晚饭吃没?" "没吃,你打算请客?" "没问题呀,走吧。" 廖无憾摇摇头:"你们去吧,我还得到工程部看看,他们说有些关于材料的问题要和我商量。" "哦,那我们给你打包回来啊。" "廖无憾,"余传安忽然叫住他,"刚刚遇到流星,他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呵呵,这事啊,你去问问轻烟吧。" "轻烟?"余传安回头看着哥哥。 "别看我,我不清楚!" "什么什么呀!"余传安莫名其妙地晃晃脑袋。 柳轻烟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和程流星有关的事情,听得余传安晕乎乎,或许是太突然,又或许是实在没找到相信的理由—— 上个月底,唐月雅请假回了趟家,只不过一星期的时间,程流星便没着没落,整天心不在焉的。廖无憾是过来人,他把什么都看在眼里,明白这个小孩多半是恋爱了。从卫宇的嘴里,廖无憾更加证明了程流星倾心的对象,肯定是唐月雅,怎么好呢?若不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也不会担这个心,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程流星与唐月雅都谈不上是合适的一对。无奈之际,廖无憾只能去找轻柳烟。 经过上次与唐月雅的谈话,柳轻烟本来已经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听廖无憾的话茬,可能事情又有了新发展,她皱了皱眉头:"你肯定吗?" "你说我怎么回答你呀?只能说,我是高度怀疑。" "要是真的,你觉得不可以吗?" "怎么说呢,轻烟,你觉得他们合适吗?" "年轻人的事情嘛,不好说,现在谈恋爱也是越来越随便了。" "可是我很清楚流星,他这孩子单纯,性格随和,朋友就很多,但是他没谈过恋爱,以前我和他聊天,从他话里听出来,他不想象其他男孩子那样随便开始一次,不行就换换,除非遇到可心的人,否则宁缺勿滥。" "你的意思是,他会在这个问题上很执着。" "我是怕他不会转弯,到头来白白受伤害。" "廖无憾,你凭什么就觉得受伤害的人会是他呢?" "既然你要我说,我就如实跟你谈我的想法。" "嗯,你说吧,只要你讲的有道理,我会接受的。" "流星是个很朴实的农民家庭的孩子,从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找工作,来我们公司后,一直跟着我搞采购,他有一定的社会经验,这个不假,但是感情方面真的很简单,不说是一张白纸,也差不多吧。唐月雅呢,她生在一个大城市的知识分子家庭里,从小接受的观点就是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才是最有前途的。她现在男朋友的家,听说和她的家是世交,她和那个男孩子也是自小就认识。除了长辈之间的交情,那男孩子读研究生,也是两家老人共同劝说的结果,这充分说明父母们对他们未来生活的一种期望。如果唐月雅家里知道女儿自己另外的选择是流星这样经历的男孩子,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会有什么态度?轻烟,你说呢?" "我并不认为家里的态度会改变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你看到静言与曹清荷,他们不是很好的例子吗?" "即便如此,我们再来设想一下他们两个人将来要面对的,除了可能来自家里的阻力,身边的朋友呢?流星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而唐月雅的朋友又是些什么人?他们凑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关注的事情,会一样吗?" "这个总不是生活中最主要的吧?" "那什么才是生活中最主要的呢?我们要现实地去看这个问题,可能旁人说的某句话就会伤害到两个人中的一个,一次两次可以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难道不会影响感情吗?情感爆发时,人会冲动,但是一步一步继续走下去,这种冲动没有了,矛盾才会一点点暴露出来。轻烟,讲老实话吧,我不相信唐月雅对流星的感情是认真的。" "为什么?" "我所了解到的,唐月雅是个聪明又很好面子的女孩子,她在人前不止一次提到她的男朋友在读研,而且非常上进,换句话说,她希望得到众人的羡慕,来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对吗?" "呵呵,这倒是,女孩子嘛,这样的虚荣心并不一定有什么错,谁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夸奖呢?你老婆还到处宣扬你多么多么能干,她多么多么有眼光,难道不是一样的心理?" "哈哈,没错啊,那是因为她是我老婆嘛。当初她说她最喜欢我的,就是我对工作的态度。问题正在于此,我认为唐月雅最终更会选择她的男朋友,而不该是流星。但是,一个人呆在没有朋友的城市里,会很寂寞,我怕就怕,她在寂寞的时候遇到另一个人,然后……" "你说她在拿流星填补空白?" "我只是担心!" "不会吧?说得好像很险恶?" "不是险恶,是一种正常现象。" "如果你担心的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我什么都不能做,可我会心疼流星,我对他的心情就像哥哥对弟弟那样,一天天看着他成长起来,成熟起来,却不能在感情问题上帮他任何忙,而且这种时候,恐怕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哎!白白说了这么半天,结果,还不是没结果。" "现在的问题还在于,流星明摆着是动了心,唐月雅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清楚啊!" "你想让我当密探啊?我怎么能调查公司员工这种事呀?" "你不用调查,留心一点点不就成了吗?" 柳轻烟瞪着两只大眼睛:"你真烦!竟给我出难题!"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