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寂寞似去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寂寞。有时候，我能清晰地听到我内心真正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叫唤，而有的时候，我却根本不知道我的心在哪里。就如同窗前那盆已经枯萎的花，我不知道它明年是否会再次开花，我很想把它拔出来，看看深埋在泥土里的根是否已经完全死掉——如果我发现它真的死掉，或者我会彻底放弃它，但我又不敢那样做，因为我怕它还没死，而我一旦将它拔起来，只有一点生机的它都会因为我的轻率而立即死亡。钱海燕曾经说过，不要在冬天轻易丢掉花草，因为它可能只是在冬眠。我的心也是这样，有时候它显得那么生机勃勃，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希望，平静而明媚，有如冬日突然而至的阳光。而有的时候，我却沮丧地发现，这颗心没有任何喜乐的感觉，有的只是浮躁、烦恼和无穷无尽的寂寞。
　　是的，寂寞。好多年前，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我身边无人陪伴，我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但那只是孤单，我的内心充盈，不管这种充盈的感觉是悲还是喜，总是满满的，那颗心不会寂寞，即使在我最忧郁的时候，也不曾寂寞。可是现在，我身边天天都有人陪着，只要我愿意，随时都会有人来陪着我。常常，常常地，不是这样的聚会，就是那样的聚会，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活得多姿多彩，有声有色，而我也被这样的传言迷惑，不能清醒。可是，总是很突然的，即使是身边高朋满座，人人举杯畅饮，笑语喧哗的时候，我却没来由地迷惘起来，那些快乐就好像昙花一样，飞速地凋谢。然后，倦意像蚂蚁一样慢慢地，慢慢地爬上心头，再然后，即使身边嘈杂如同发生地震，我都可以独自发起呆来，对所有的一切置若罔闻，视而不见，见而不知所以。
　　有一天深夜，我突然醒过来，发觉眼角有泪。我不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哭过，在梦中？还是在入梦之前？不知道。很多年了，仍然是这样，没来由地，在深夜里突然流泪，仿佛是一种习惯，又仿佛是一个恶梦，已经深入肌肤，看不到，但永远存在。就如同去年，我在关门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一道小小的伤，我却过了好久才好，没有留下一丝疤痕，但不知为什么，我经常觉得这道伤痕一直在。是的，一直在，即使看不到。
　　我的记性已经变得很差，不再能像从前那样，什么事都能脉络分明，一点一滴地记住。我总是很快就会忘记，将今天之前的事当作很遥远的回忆，就像那句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周而复始，快乐与痛苦不断地循环，我知道每个人都是这样，但是为什么，却始终无法找出一种力量能与之对抗，悲与欢，总是平分秋色，如同跷跷板一样，一会儿这边高，一会儿那边高。我只有不停地写，将所有的事情都化作浅薄的像流水账一样的文字，我只是想真实纪录我的生活，作为将来回忆的武器。打开一瓶啤酒，都需要开酒器，要唤起回忆，也得借助某些东西。冥冥之中，潜意识里，我知道有一天我将会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与今天截然不同的我，也许真的会变得面目全非。我必须留下点什么，让将来的我能够有所对比，可以不停地反省自己，控制自己内心那股邪恶的力量，不让它继续膨胀，生长，甚至结果。
　　我真的只是对自己失望，这种失望与别人无关，与世界无关，是我内心的自己对外在的自己的一种无法隐藏的失望，这种失望永远都不会停止和消失。我有时很讨厌自己，我痛恨这种感觉，当这种感觉无论如何也消除不掉的时候，我就想亲手把我自己给毁了。我有时真的很希望我可以做到像行尸走肉那样，终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可是我做不到，我的悲哀也正是这样。我既不能真正地坏，又无法做到自己要求的那么好，这种矛盾逼得我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只有在中间一直一直地徘徊，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