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途

　　[起始站:桂林 29日晚23点04分从南宁发车]
　　[终点站:昆明 30日午11点26分到站]
　　<壹> 候车
　　票是22点47分的，可是到站一看，竟是晚点车需要11点多才开。顿时我的头就大了，要多等20分钟。
　　这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发慌，滞留或等车的乘客漫目地发呆，看书，抽烟，聊天，睡觉，面无表情，服饰肮遢，他们所有的行为却令空气增加多一种难以忍受的气味，庆幸的是他们不全是与我同一班车次，只是我无法想象他们在这样环境下候车能够长达10个小时以上，这承受下来的概率对我来说太低了。
　　时钟指在11点，已经开始检票了。接着进站，寻厢，放置行李，一气呵成。虽说这次旅行的意义，仅仅是给自己寻一段安静的日子度过，可在乘车的那一刻，我发现其实那意义已经消失了。这只是一段旅途，仅此而已。
　　<贰> 途中
　　经过石林时停留了大约20分钟左右，依稀能够听见外面滴滴嗒嗒的雨声。我还是只能发抖，思考，及抽烟。
　　车厢的冷气是开到最大了，乘客们都是卷缩着身体或靠或躺，妇人怀中孩子的不时挪动一下身子，探索更温暖的角度继续入睡，身边的小男生一路上都塞着耳机，面容暴露出他回家的羞涩以及难堪，不是试考砸了就是做了什么大胆的青少年萌动期之事。
　　断断续续地一共醒来9次，实在是很难受，姿势无法调整，脖子隐隐作痛，看见周围的人们口水流得比泡面香，
　　我想，我是太久没有一个人出门远行了。
　　灯光很昏暗，仅是给入睡的人们提供一个在梦中不会迷路的导航，空气中那股酸味还是存在，我抓了抓头发，用食指掐灭最后一只4闷中南海继续睡去。
　　这时，火车动了。
　　<叁> 抵达
　　出站，空气微凉。人群浩浩荡荡地涌出地道口，连太阳镜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立刻被挤到前面几米，而太阳镜则被后至的人们一脚踩碎。很滑稽的场面，我露出在云南的第一个笑容。
　　昆明确是个奇特的地方，人们的夸张穿着，大厦打得明目张胆的广告，一呼即应的食街，还有让我又头大的登记卡网吧，这一切我都迫不及待想把它们画在照片上，但填饱肚子最重要。这里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塌糊涂的交通，公交车很会抢道，而且速度奇快，估计可与M杰所说的重庆公交司机媲美。也是因为这样的速度和人们的不配合，交警的汗比我手中的矿泉水还多。
　　云南的妇女有着更亲于阳光的肤色，若是上了年纪，脸上多有雀斑，是枯燥的皮肤。 手指多有茧，这是前半生的忙碌所积累下来，扎一束很松弛的马尾，再用红色头巾绕绑，十足地像旧时代文艺青年和极端份子。而中年男子较为不同，身高和体格往往很不成比例，也许与生活环境有关。为计谋生，他们把自己的嗓子提到最高叫卖和拉客，多年浸下来的日光与汗水，面容年华，一段于一段诱人的往事。
　　阳光很刺眼，但温度是刚刚好合适。路过精品街，整条街的小贩沸腾得像是十年卖不出一件商品般，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店内所有物品都往自己身上挂，遇见一位南宁人，讲一口浓浓的南普，便聊了起来。
　　时间恰好，该是我起程下个目的地的时候。
　　<肆> 变数
　　很艰难地排了半个小时队买到回程的车票后，来到汽车站一问。去丘北的车票今天卖光了，此次旅途的第三次头大。而且麻烦接二连三地来，下雨了。眼见马路对面有一处装修不错的餐厅，就进去要了一杯咖啡坐坐。餐厅内部是暗红色格调，有些包间是用橘黄色的帘子分隔开，一群游客在坐在里面打牌，估计也是避雨的。有壁画，也有挂上去的油画，都是抽象寓意得如同寂寞一次，无法言醒。咖啡送上来了，点的是现磨黑咖啡，很浓的苦味，估计没有放糖。喝完，不爽。还要了一杯巧克力泡，雨还是很大，便只能静下来看书。
　　一共带了四本小说一本杂志，母亲送的杜拉斯的<情人>，网购回来的<鲤,孤独>，麦卡勒斯的<伤心咖啡店之歌>，<解读语>和<科技新视>。
　　这一看就是一下午，<伤心咖啡店之歌>被我看了第四遍。此书讲述一段荒诞的三人情感纠结，滋长在忧郁沉闷的小镇。毫无回报的付出，人性的丑陋和卑微的一面，早已被道破的结局。麦卡勒斯手中的笔，画得眉飞色舞。
　　路上空荡荡的
　　尘土白得耀眼
　　头上的天空亮得像玻璃
　　枯坐在百叶窗后的女子
　　倾听着来自大地深处的
　　被束缚着的歌唱
　　作者，借爱密利亚唱着一支孤独的歌，说这孤独盘旋在每个人心头，仿佛大地发出的永恒声音。实际上，即便被我们视为救命稻草的爱情，在它面前，一样软弱无力。因为这孤独，也许无药可解。
　　合书离开的时候带有一些情绪，已是黄昏。
　　感觉到雨停了，果然，乌云散去，一片一片。还是寻了一个宾馆住下来，总不能露宿街头苦了自己。感觉有点冷，就算没有下雨，气温也比南宁低几度，我带错了衣服。
　　宾馆在明通路，八楼，在挥尽20年来积累的口才后价格由恶心变为合理。小单间带独卫。深红色磨毛地毯，窗单是黄褐色的花条，窗帘长长地拖曳地上，后面有一个半凸的露台，拍照用。衣柜里装的是替换的被单，我拿来铺在地上，踩着真舒服。洗澡然后换洗了衣物，晾在露台上，抽烟，锁门出行。
　　晚餐还是米线，我喜欢上了米线。一个人走过荒凉大街，沿着春城路又走回火车站。我想我是以一种很缓慢的方式去进行这次旅途，并一字一句地纪录，可是总是有些不自在拽着我的脚步，一言难尽。
　　这并非一个人的事。
　　<伍> 丘北
　　昆明至丘北约200公里左右，属文山州。中心景区有普者黑湖、荷花湖、灯笼湖、仙人洞湖、落水洞湖、摆龙湖等大小湖泊16个，总面积近2万亩......
　　车票是10点20分的，我讨厌等待。早餐出于好奇吃街边的我也弄不清楚那发音的食物，走近可以闻见散发出类似发酵的微弱臭味，一小块一小块，看似像馒头。妇人把那东西放在火上烤，很便宜。5元就可以得一大袋，入口挺香的。妇人怀中的孩子似乎饿了，赶紧喂上一口奶，接着用厚厚的棉衣裹了裹孩子，继续用听不懂的云普叫卖。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画面。
　　在途中，山村郊野的画面都是一略而过。诸如以前曾写过有关乡间腐朽的文章，那些苍白得如同记忆般的画面，坟墓，羊群 ，牧羊人，树木，光，倒影，水潭。是带有一些晦涩字眼，意味深长却在纸上慢慢沉淀。间歇有小雨，画面湿滑，担心车子出事，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便发现窗口右上角的水滴，风驰中逐渐地减少和消失，最后剩下一条被阳光淡淡印记。
　　到达的时候已是傍晚，下车第一眼看的是天空，然后才把目光投到县城上。不知是否下过雨的缘故，这里很干 净，路面的刹车痕清晰可见，街倒旁的灯已经开启，投到地面拖得长长的影子。
　　县城是最容易找到住所的地方，因为都是私人楼房用来做宾馆，干净整洁，清一色的白。面向东方，拉开窗开便可见到日光，价钱也很公道，童他妈的叟无欺。
　　惯例般地出宾馆闲逛，行程是明天一大早去普者黑，然后坐傍晚的车回昆明，时间还是挺充足的。街边有乞丐顶着风昏睡，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懒得理会面向墙壁又打起鼾，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山影，茫茫一片，在云层的下端。走到一间看起来像个样子的饮吧，进去点了一杯Puta，荒坐到11点。电视节目百般无聊不腻地放着狗屁不通的偶像剧，猛地抽烟，把今天买来的一张民族披单裹在身上，结帐走人。
　　疲惫是突然间地从身体各个器官散发出来，像是胃中正在消化的食物与水一下子被抽空，我感到胸腔中蔓延着一股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老毛病犯了呢。
　　回到宾馆，行李的放置是否还跟出门时一样，顾及不到那么多，倒头就睡。
　　<陆> 普者黑
　　手机闹铃响个不停，原来昨日设定的7点钟没有调回来，很无奈。便穿上衣服出去晨跑，清晨是很冷，冷得我跑了十分钟还能听见上下牙齿的敲击。在早起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还未拧开瓶盖，外面就有雨花飘进来。
　　面对着逐渐清晰的山群，雾气腾在上面，阳光穿透射在小鱼塘，多么与世隔绝的画面，而我自是无法融进它。坍塌的路面布满丘丘洼洼的水坑，雨水汇集起来的团，云朵映上，旅人用来思念的影桥。
　　头有点晕，似乎是受寒了，我想我还是无法适应这边的天气，海拔，空气中的湿，是我难以忍受的，必须要把自己武装起来，像个十足的旅人，像个十足的受惊者。回到住所洗了个澡便睡下，直到下午才醒来。头似乎更昏了，身体是很烫，加上淋了雨，出的汗都是冷的，嘿嘿，我生病了。
　　换了套衣服与长裤，背上行囊，去十字路口坐车，往普者黑，上车前去买了两包未见过的烟和第二瓶水，因为下午直接乘车返回昆明。途中的景令我对这片土地充满好奇，普者黑是美丽的，连远处的天空都是蔚蓝一片，并有很干净的气息。景区的门是很陈旧的颜色，旁边种有大藤藤的植物和摆放的盆景，可以看到半山坡上的农家乐，湖边有整齐排列的田，旅商的观光船支在拉客，湖很大，一直从眼皮底下延伸上去，周围的翠绿一片的小岛屿。
　　在这附近生活的人们，穿着民族的服饰，戴夸张的项链，耳环，头发扎得整整齐齐，或是用头巾把整个头部包裹起来，面容和蔼并安静，肤色较黑和粗糙，手指上有细小的茧，行走脚步急促，似是一天24小时都不够用，必须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白天黑夜的分隔，让忙碌来充实自己的生活，淡淡的日子。亦或是为求生计，他们不得不忙碌，尽管每天拿着采载的辣椒去卖或是拉客什么的累得一踏糊涂，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也不过耳耳，也尽是如此的平淡一生，无忧无虑，抿着嘴笑着过完一辈子，他们亦都是适应能力超强的人群。
　　脚下是青色的石板路，被泥土和雨水腐蚀留下斑驳，点烟，沿着湖边走，那些倒影未曾看见。某村村口有奇怪的图腾，是在断木雕刻出来的像个怪兽的脸，凶神恶煞，应是一种平安的象征罢。听过路的村民说，这里每年有花脸节与火把节，都是当地比较盛大的节日，花脸节会把脸画成各种各样的怪模，十分有趣，想象那歌舞升平的夜晚，篝火，酒，男人与女人，游客，欢声笑语，这便是普者黑。
　　路过开满荷花的池子，很茂盛地一片片，一种近乎张扬的绿。还听说有些山里有溶洞，晚上里面点了灯，便像是壁画般的精彩。见到一座石桥，应是村民自己筑起来的，桥墩是一些长满青苔的方型石块，桥面部分木版部分石 板，都是陈旧的颜色。很安详，这里的每一个画面，我小心翼翼连烟头都不敢乱丢，不想亵渎这样的景。
　　寻一个可以坐下的空地，点烟，大口大口地喝水，身体还是有点糟糕，又开始咳嗽。
　　有一个这样画面，是我在离开之时注意到的，黄昏，一对母子是刚刚农作归来，孩子吵着指向水中的荷花说要栽，母亲皱眉摇了摇头，孩子犯气开始哭泣，母亲无可奈何，在塘边抓了一把泥土，捏来捏去捏成个我看不清的图案估计是动物之类的，孩子笑了，接过来高兴的把玩，母亲也笑了，看看孩子，再看看那片开得嚣张的荷花，夕阳照在她脸上，说不清的温暖。
　　<柒> 滇池
　　昆明有常说，500里滇池。关于滇池的传说大概是这样的：许久以前附近有一个村子，因为长年这里干旱，村子选了一位年轻且出众的猎手去东海借水，离别前猎手答应妻子一定会回来，途中猎手无意间救了搁浅的小鱼，可谁知那条小鱼竟是东海龙王的三公主，于是龙王便想将此女嫁于年轻猎手，但他决意要回去见自己的妻子所以没接下这门婚事，怒气冲冲的龙王便把他变成了一条龙囚禁在海底，不知过了多久猎手抓准了守卫的疏忽，大口地吸饱了东海的水，逃了出去。回到村子，才知道妻子因为念夫之痛早已自尽，化作睡美人山，猎手伤心欲决，把腹中海水吐了出来，然后一头撞死在睡美人山上，这便是滇池的由来。
　　其实我并未想过要来滇池，只是想回到昆明以后，猛地睡上一觉到第二天12点再逛逛，就到了回南宁的时间。谁知第二天8点钟就醒了，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便早早地退了房，跑到滇池去看风景。
　　门票倒是便宜得出奇，也就是普通公园的价钱。这里的水不太干净，有许多漂浮物和藻类植物，右侧倚靠的便是传说中的睡美人山，可我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名字从何而来。池边公路旁的摆设倒是很人性化，有讲究装潢设计的小餐厅与酒吧，树木很强壮，茂密得把阳光都遮住，草坪上一对新婚夫妇在拍婚纱，男子紧紧地抱着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与美好，女人也很开心，笑容像月牙，露出洁白的牙齿，一个家庭剧场由此开始，呵。
　　池边的风倒是很大，从看不见边的那方吹过来，耳边有细细的水浪拍击和风声，要了一碗面食坐下发呆。
　　许多人说，一个人去旅游有什么意思，会开心么。我想，这与开不开心无关，因为本身它就是我已酝酿已久事，既是到了要去进行它的时候，我就不需要去考究它的意义或是它是否能够给我带来快乐，因为本身，能够实现就已足够，也许我净是需要这样苛刻地方式去表达和告知某些事物何况，然而我却无法区分那些必要与否的事实，尽管它摆在眼前，能否读得其中之意，那便无法成为我的事。能够理解便好。就如同若我决定做一件事，那么争论对与错都是多余，区别只在事后我是该反思还是该庆贺。生活方式的异样，能够说明的也太有限，就算是岁月里程里能够看得清的一种成长病态，而我也只把它当成是一次一个人的旅途罢了。
　　天色暗下来，似是要下雨。我发现鼻子流血了，老毛病，止不住地流出。
　　滴到餐桌，滴到裤脚，滴到时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