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当晚即烟雨蒙蒙,下面将是连续三、五个阴雨天气。半夜热甚,想是被冷空气逼迫的暖湿气流来不及冷却或散去,挤压在福州的上空。便再也睡不着,起床上电脑看看,却发现韩寒长大了,在不期而至的拳脚之后,竟然能看到青春的丑陋。其实不管是青春,还是激情,这世上大多数东西都有好与坏两面,甚至还有一些说不清好坏的过渡面。你看到了你就成长了,凡人都是打那儿过来的,没什么可羞辱的。 比如能闻出他那文章的杂烩味,是因为我老人家自己也曾经有过那种小记事本,也烩过那种玩意,虽不如他的精良,但大体也有那种和合汤的感觉,只要我们没有忘记自己也曾年轻,你就能分辨出什么是稚嫩的东西,什么是成长的过程。 机械人的专业思维就是立体看世界,多点想问题。因为只有足够多的平面图,你才能从中看到那个物件的全部形状,而无论多复杂的机器都可以用足够多的平面图来表达,且机械运动本身又是一个整体协调的过程,小至螺栓螺帽都得分担不同的力,都是不可闲置的东西。有些貌似细小无为的东西,却可能因为作用力的积累,在或短或长的未来,给总体造成难以弥补的破坏。 我老人家在这个行业虽然了无业绩,但自信当年是学进去的。那个时候虽然对此行业毫无兴趣可言,但是那个时候的老师的授业热情,早已郁勃于胸十好几年,当真如洪水滔滔,不由你不向前,除非你天性里本就感觉不到那种热忱。 在那些课程中记忆最深刻的是制图、材力和公差课,尽管只记得老师的姓,连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些课程却有很多难以忘记的东西,且都在课本之外,那正印记着他们的人生阅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 我有看书不看作者,考试不记分数的习惯。制图课最后一次考试,是我唯一记得分数的考试,是因为错的那条值 5 分线。说来惭愧,我老人家的映像里好象就从没得过满分,所以能记得这条线,是因为那次两个小时的考试,一个小时就做完了,在那里很无聊地等打铃,因为大家不想一个人回宿舍,都在等。老师在我那里转了好几次,因为他看见了那条线,总是提醒我检查,我却总是查不到那个地方,最后他拿一白纸让我画轴侧图,我画完了还是没看到那条线,交卷时他留下我,敲着那条线问,为什么轴侧图都对了的情况下,还会出这个错?你自己说我怎么给你打分?我最后查了分数,知道他扣了我五分。尽管后来我还是没得过满分,但是只要是遇到问题,我就习惯如果没人给校对的事情,得用两个以上不同的工具去验证那东西,如果时间来不及就会很烦躁。 材料力学老师在部队设计院呆过,在他那个年代,那种单位如果出错就是政治问题。他恰巧遇到过这事,一个桥梁的数据,那时候全是手工图纸和手算数据,为了一个数据查了三个月,虽然错不是他出的,但那事大约如刀刻在了他的记忆里。所以他对数据的要求几近苛刻,完全没有其他考试还可以凭步骤拿分的可能,对有效数的要求却比别人更多,而且为了公平起见,他不允许用任何辅助计算设备,包括计算尺和小计算器。他的课是很能让人流泪的课程之一,不过我没有过,那是因为我不是好学生,每次作业都做到很晚,最后可能只剩下少数三、两人,他会一直在教室里等到最后一个做他那门课的学生离开。所以到最后,如果还没到晚自修打铃的时间,他会和我们说一些以前的旧事,说他不能按步骤给分的理由。不论学生怎么"抗议",他都决不妥协。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就是知识的尊严。 公差老师是一个条理极清晰的人,我几乎没和这个老师有过私下的交流,那门课的课时也及少。但是他对那门课的理解,却让我映像深刻。那是因为他是这样阐述公差理念的:公差与成本有关,并不是越精确越好,主要在于合适。有的时候一个精确的机器,并不完全取决于单个零件的制造精度,而在于组装者的感觉,在诸多零件中找出适当的配合才是至关重要的。所以看一件事也是一样,至关重要的是恰当。年轻的时候可能想不到,但是随着阅历的增加,就会知道其实于人性而言,也是如此。在机器面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在相信科学的同时,你得看到使用工具的人。 之所以会想到这些,也是因为网上和网下的一些事。比如那个百分之八十不及格的学科;富士康的大门开着,我们的年轻人宁可选择生命的离去,也走不出那个门坎等等,以及很多喧嚣。有很多事你多看两个侧面,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往往人们愿意展示的是对其自身最有利的东西,却不一定是最能看到问题实质的东西。而几件事关联起来看,你还能看到背景后面更深层次的东西。 百分之八十不及格事件,我们没有看到的是那张考卷,我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考卷,它的难易程度,如果那是已一张让知识授受者欲哭无泪的试卷,知识在那张考卷面前已无尊严可言,而那个教师还得按比例让那些不合格的学生及格,他根本就无从选择。既然学校本身已成了文凭的卖场,他就只不过是收取了不合适的小费而已!这事从头至尾无论哪一方都毫无正义可言,如果我们在义愤填膺之后,却看不到科学尊严的丧失,那才是更其深重的灾难。 再如那个翻译东欧作家作品的学生,不知道《念奴娇·昆仑》的作者是谁,你可以说你不了解毛泽东——本来从全局去看问题是个常识问题,研究生不懂本就很难说得过去——你还可以说你不了解词牌,那太专业了,如此等等。但你已知道那引用的是中国当代革命家的诗句,你都翻译出了"念奴娇",翻译出了"昆仑",对于自己码不准地东西,上网查查总是应该的——如果你不是太自信,先入为主地把昆仑当成一个人名的话——用多种方法输入查找,比较一下,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你能说你连互联网这个工具都不了解么? 这哪里还是别人的心态如何,如果这是一篇已经通过的论文,那么至少可以看到你的学校对那个专业的态度,你的导师的治学态度。于你自己而言就是你对那个学科并没有兴趣,你只不过想通过那张本来只能证明你在这个领域里知识水平的东西来证明别的东西,另外还有就是无论你对计算机这个工具使用得如何精熟,但至少互联网在你那里都算不上学习工具,你那张除了校长签名是真的外,那张印刷品还能证明别的什么?是你污了那张纸,还是那张纸欺骗了你? 富士康的门一直都开着,富士康这个血汗工厂有着更规范的管理制度,你可以来,也可以走,但是你去无处可走,它才成为生命的尽头。这里面就存在着配套问题,本来应该是驿站的东西,却成为了终点,不仅富士康如此,我们的高等学府也如此,要不然何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壮观场面?本来是开拓思维方法的奥数,却成了挤占常识教育、戕灭科学思维的杀手。于科学而言任何学科都是无罪的,其"罪"在人,在于错误的运作方式。 自然界不是机器人作坊,世界多样性,耶和华他老人家都计较不了。每个生命的发展旅程都不尽相同,有什么抢跑的问题?最适合的起跑线才是最好的。何况现在都是强调终身教育的年代,每一次充电学习都是新的起点,那个最适合的点才是你成功的起点。你选错了点,跑得再早不也一般无用? 难道我们不该在义务教育的时候多教点常识的东西,常识也不能生而知之,我们的历史本就没有此种"圣人"。那样至少能让人知道铁路不是人路,别人的权利就是你自由的边界,每一个人的人生都需要努力,尽管方式可以不同,但选择就意味着责任,你至少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一人生起跑线应该比奥数这一思维工具更具有现实意义,可以减少很多年轻生命不必要的流逝。 如果我们能象刚开禁的时候一样予知识以尊严。虽然现在是花钱买教育,但那不仅仅是老师授课的课时费,还有开放的教学设施,比如图书馆、实验室。你花了银子,但你可以用适合的方法去消费,不去消费你购买的东西,不及格拿不到证书不也是应该的么?高等教育能教给你的不过是思维方式,所有的知识都在更新当中,没有可以吃一辈子的东西,这就是现代教育与科举的不同,因为子史经集虽然日积月累,毕竟是过去的东西,现代科学却总在不断进步之中,这还用别人去说么?给你一把开锁的钥匙,库房里能拿得动的东西才是你的,拿不动的就只能留待别人。 如果富士康的门一直开着,我们的高等学府的门也一直是开着,成人高考不只是一本证书,而是可以在你积累之后需要充电的时候,有通过合法途径进入那个门坎的机会,在工作阅历已使你的人生有了方向时的选择,比懵懂无觉的选择应该更靠谱,因为那样你能更知道自己的能力和需要。那么予以成人高考与普通高考同样使用教学设施的机会,同样的难度与学分要求,学与不学、花不花那个银子,就是你个人的选择。 无论是全日制、成考还是自考,对于同一学校,其学分要求一致,才是至关重要的。因为那才是公平与消除歧视的前提,不然,所谓的同等学历,只能是自欺欺人。选择不同的时机与学习方法,应该是个体的权利,而通过同样的关口,则是通过程序正义以求公平的原则,何来起跑线的问题?出卖文凭,就意味着出卖那个学校的未来;买什么样的东西是个体自己的选择,然而别人用不用你,那就是人家的选择,利益相关谁又愿意出卖自己?只要清议的重点搁在"称职"上,你有那张纸,不是也当不成南郭先生?这样你也就不必花银子买委屈,岂不大家省事? 舆论自由是人权的根本,但不能任王夷甫辈独大。应该允许不同的声音,诽谤与异议其实很好区分,能就是论事,还是论人,指人非法,就需要实证。不同看法,各抒其理,才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问题,岂有可禁之由?子史经集一直在那里,时至今日,又岂能到神州沉陆,再后人复哀后人?我们有过红夷火炮打不赢桑弓柘箭的历史,科学的尊严岂能消费在银子的阴影之中?这是一个民族的生存之所在,是谁都无权消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