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记忆

　　秋天，似乎是个惹人伤感，心生怀念的季节，就像人到暮年，总喜欢回忆一些年轻时的过往，秋季，仿佛就是一年中的暮年，每到这时候，我心中便会泛起一些旧时片断，应景般地为这个季节平添许多哀愁。
　　上班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秋。天气刚刚转凉，我穿着一件碎花的红衬衣，当时很流行的踩脚裤，十分老土地走上了我第一个工作岗位。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变电站，安静得只剩下变压器的轰鸣和母线中电流的＂滋滋＂声。那天是下午，天色雾蒙蒙、阴沉沉的，是一个标准的秋天的午后，爸爸把我送到站里，还没坐一下，就返回武汉去办公差，他走后，我就开始在站长为我安排临时住所——一间值班室内忙活起来——这是我工作后的第一个住所，完全属于我的住所，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长途的劳顿并没有影响我，反而做得十分精神。
　　不知不觉，天色黯淡下来，秋天的晚上，来得特别早。一个同事匆匆跑到我房间里，十分热情地招呼我去吃晚饭，这是一个高高的女孩子，生性活泼，见到我仿佛是多年的故交，丝毫没有隔阂感。我跟着她，出了站门，在幽暗的夜色中往一家农户家中走去。我问：＂这里是你们食堂吗？＂她声音特别响亮地回答：＂不是食堂，因为站里人少，食堂开不起来，我们就在这户人家家里吃饭，每餐给钱他，他姓杜，我们都叫他杜爹爹，以后，你也可以这样叫他啦！＂她连珠炮似地说完，已经到了杜爹爹家。晚饭十分简单，记得就是清炒的时令蔬菜，再加一个蛋汤，这些青菜，都是杜爹爹自家种的，鸡蛋也是自己家养的鸡生的，拿到现在，真是难得的纯天然食品。
　　回到站里，已是月上柳梢，她去值班，我便回屋。打开安在房顶上的日光灯，我一个人呆坐在床上，影子就那么坚硬地倒映在床上，一点也不可爱。我突然觉得有种可怕的孤独感袭了上来，连忙关上门，去控制室找她——哪怕才刚刚认识她，在这陌生的地方，这孤独的夜里，她就像是我此刻生命中全部的寄托！进了控制室，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值班，彼此打了招呼，我便坐下来和他们闲聊，闲聊中，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其实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彼此间又觉得亲近了很多。最终我还是要回屋睡觉了，道完别，我一个人走在这安静的夜里，月亮已升到正空，此时，除了变压器、电流的声音，还多了许多蛐蛐的叫声，那么清脆的、有灵性的声音，远处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偶尔也传来一两声汽笛声，显得特别突兀，这夜，在这些声音的衬托中，越发静谧和孤独。
　　草草洗了，躺在床上，在异乡的这样一个夜里，思绪万千。一个人，一张床，一盏灯，这样便开始了我的职业生涯？从此我便要开始独在异乡的漂泊，哪怕再想家，再思念父母朋友，也没有回头路了！以后的路，不管有多么艰难困苦，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窗外的月亮，又大又亮，透过薄薄的窗帘，将温柔的月光洒在我的床前，不觉竟有了李白的感觉——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原来，月光真的可以让人这么感伤啊！
　　十四年过去，再回望初来这异乡的第一个夜晚，依然有种尘封已久的情愫在心底荡漾，是因为关于秋天的记忆本身就令人感伤？还是祭奠我曾经的勇气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