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很怕死

　　一个人真的可以只为他自己而活吗？若真有这样洒脱就好了。想想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不痛痛快快活一场不很亏？
　　奶奶脑出血一句话也没留下就撇下我们走了，前前后后也不过4天时间，活生生一个人就这样和我们阴阳相隔。尽管农村里的丧葬风俗把人搞得精疲力尽，可悲痛和思念之情丝毫也没有减。可能小时候是奶奶领大的缘故，对于大多数来吊丧的人能够如此冷静多少有点不解，甚至对他们完事以后依然可以谈笑风生感到厌恶。
　　我的奶奶一生辛劳，出生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经历了太多动荡和不幸，以致于到老了该享清福了，却依然固执的保留着终日劳作的习惯。也因为这，和小辈们的矛盾也不少，一个七八十岁的人，靠她唏唏嗦嗦干那点活能挣几个钱，弄的不好，生个小病，医药费都不够。当然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一个老人就应该安安担担在家里养老，老惦记着外面那些跟她不太相称的琐事始终让我们这些小辈心里很别扭。谁又想到呢，她却仍将自己的习惯保持到了生命终结之前。应该说，我的奶奶是个身子骨蛮硬朗的人，虽然平时折腾她那些活，跌伤骨折伤风感冒不断，但只要不是什么风来横祸，再活个三五年活到九十岁绝对不是问题。可这一次当我看到CT报告：脑干出血，颅内多发出血灶，部分进入侧脑室，我知道奶奶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幸运了。社区里重阳节送来给八十岁以上老人的礼品还原封不动的放着，看着让人不免一阵心酸。
　　第一次回家看到她老人家躺在床上有呼吸有脉搏可就是任凭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时，我哭了，第二天临走时看着她如熟睡般样子心里万分不舍，对她一句话也没留下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遗愿，一直耿耿于怀，又哭了。送去火化前看着那张依然熟悉的面容即将化为尘土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我再一次落泪，把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泪水统统发泄了出来。
　　老家的丧事就像一出给人观看的戏，是给死者的最后一份厚礼，也是对活人的一场折磨。女人们要准备初丧的各种道具：寿衣、纸钱、纸元宝、生米、桂圆、红枣、孝服、白布鞋、蓝布鞋......等等等等，当然，还有眼泪。男人们要联系穿衣人、乐队、和尚、厨师、司机，准备棺椁、酒菜、糖果、状元糕、鞭炮爆竹......村子里的男女老小都要过来帮忙，乡村的纯朴倒是没有随着时间而流逝。奶奶有三个儿子，父亲是最小的，打我懂事起，奶奶就吃住在我家，朝夕相处，感情都很深，失去亲人的伤痛自然是难以言表，但丧事还是要顺利的办好。我虽已工作，却没经历过这些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丧事的程序不但迷信，而且相当繁琐，超出了我的想象，身在局中，却有种想跳出来的念头。
　　奶奶一生辛劳，以前不懂事，也没少给她添麻烦，好不容易孙子工作了，想尽点孝道，她却走了。但或许是我的自私作怪，奶奶之所以终日劳作，何尝不是因为那样的生活让她感到很自在、很自然，如果让她整日呆在家中无所事事，未必就是对她好，不尊重本人的选择，就算活到九十岁又怎样呢。看看父母，不知不觉也已经年过半百，想想以后同样的事将不可避免的发生在他们身上，第一次有种对死的敬畏，对生的渴望。我已不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