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2

　　亲爱的，就算我还是当年的青鸾。但，你还是当年的清丝染吗？
　　对。已经不是。一切都已经改变。莫可，奈何。
　　〔三。
　　清丝染。在到达清府的时候，我一直遥遥凝视着她的影子。
　　她青色的衣中藏着细碎的花朵，小小的，宛如鹅毛与星宿。她皮肤雪白，手指修长，白色的丝带结成繁复的花朵。
　　我呆呆的张望。似乎忘记了一些埋藏在记忆里很深处的东西。
　　鸾。走吧。她回眸，她笑。执我之手。牵着我一起行走。莲步轻移，她的发丝打在我的脸上，她的手心里温暖的气息从手指的抹端传入我的心里。让我不知不觉感受到异样的安稳。
　　她身上的花香幽幽的静谧的放。闻去，我即刻知晓，那是曼妙游离花朵最独特的馨香。曼妙游离，喔。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泛滥了呢。记忆萎缩下去，不自觉的抚摩上怀间的对玉。心中，胸口中。顿时涨满无限惆怅。
　　其实我已经忘记问母亲，我的妹妹，她到底叫做什么名字。也忘记问她，一切隐约的线索。
　　我突然想念起那个妹妹。那个跟我一样生于皇朝的妹妹。
　　而只不过，她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阴谋践踏。
　　母亲的话其实还未说完。她说。那个孩子，是因为出生时她的母亲被赐死，所以明妃拜托我把她送走。国已不国。她其实是幸福的。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那么你为什么不为她求情。然而后来我终于知道，其实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母亲。她无疑是聪明的。聪明一世。但，只败了一回。
　　喔。我的妹妹，我突然无限想看看她的样子，想去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然后勾勒出她在我心目中的分量。
　　我发现，其实我无比渴望，触摸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有所牵拌的女子。那个与我血色相通的女子。
　　鸾，你在想什么。她的阁塌，她的床帷，我的身边。安静的夜色。清问。
　　在想从前。想回忆里的日子。我说，然后亲吻她的眉毛。开始暂时的屏弃回忆。
　　鸾，我很好奇你的从前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一看见你，就感觉你好象经历过很多事情，所以感到，心疼。所以冲动的想要把你留下身边。清丝染静默的说这些话，然后我们一齐看洞开的窗户外面闪烁的星子。看那些美丽妖娆的星所连接的河。
　　我开始沉默。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是开始感受到寂寞。
　　鸾。你那么漂亮。但是。那么神秘，好象一下子就会消失了一般。清丝染的话在耳边絮叨，轻言媚语，若我是男，必将沉迷无法自拔。
　　鸾，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好象感觉到跟你有一种缘分，好象我们再也分不开那个样子，所以一开始，我迫切而想要你陪伴着我。
　　我想要你不再经历沧桑。我想要你让我也不在寂寞。
　　冲动是一时的冲动。但，我不后悔。
　　我说。我心亦如此。清儿。你要知道，其实我也一样。
　　我说。等到有那么一天，我告诉你我全部的故事。我的身世，我的经历，我隐忍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
　　空气中噼里啪啦响起很浓郁的风啸，我转过头再去看清丝染的眼，却发现她的眼晶亮得宛如星子，而那美丽的雪白的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亲爱的。这个女子，为什么偏偏亦是如此寂寞。让我忍不住想要给予承诺，说不离。不弃。情愿被羁绊。
　　喔。母亲。自由。我想我不再需要自由。或者，我已经听从了我的心，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也许是。也许是。仅仅也许而已，谁又知道。
　　风中传来很清淡的香味。那是曼妙游离的清香。开始沉迷，这样的夜，这样的花香，这样两个妖娆的女子。
　　我们。相互依偎。同塌而眠。
　　这些是不是承诺。可是我们能走多远？
　　母亲。云茫。圣懿。我的妹妹。清丝染。还有麒麟对玉。曼妙游离。这些都是我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四。
　　从此以后。清丝染，青鸾。如影随形。在这个已经安定的年代。
　　皇宫俞见金光华灿，在新君即位后更是如此。云茫，在这个最最接近统治者接近皇宫的地方，空气中经常弥漫了一层倾素奇异的花香。那香味太过于熟悉，就是我一直以来唯一喜欢的花朵。那么隆重而华丽，那么妖娆而妩媚。一盛开，必是倾国倾城，要了命的绽放，不留余地。
　　母亲说。曼妙游离代表自由。无尽的自由。但是从我小时候开始，那些花就被囚禁在最深的府院，最深最寂寞的繁邑宫殿。
　　就像母亲。就像那个生下了我却整日郁郁寡欢的母亲。
　　母亲是整个云茫最美丽的女子。绝代风华，所以父亲才会那么轻易爱上母亲。用极端的手段把母亲牵拌在身边。
　　母亲其实也爱父亲的，所以母亲才会有了我。但是母亲更加热爱自由，所以母亲一生都不开心，所以母亲才会那么喜欢曼妙游离。喜欢它一夜，一败，花开即亡。凄凉惨烈，盛开得惊天动地。
　　所以。父亲才会渐渐变得暴戾，变得昏庸，所以云茫才会一日又一日的衰退，直至亡国。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猜想，是不是因为母亲想还给我自由，所以才让明妃的孩子流落人间。所以，她才会看着父亲将云茫灭亡，无动于衷。
　　然后最后她让我逃走。步步为营。但这些只是我的猜想，其实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的母亲，那个传说中色艺绝世的女子。
　　她是真的颠覆了王朝。所以有很多所谓的忠臣在亡国后在永无止尽的漫骂，说红颜祸水，说祸国妖姬。
　　母亲是绝顶聪明的女子。但一错，其实就错得一塌糊涂。她其实是很不应该，将别人的生死置之度外，用同样极端的方式报复父亲的囚禁。母亲用的方法是玉石俱焚，她，父亲。连同整个王朝一起覆灭。只有我独自一个人重新更新命运。
　　母亲其实是可怜的，我不怪她。父亲说过，他也不怪她。
　　青。你不要步我后尘。母亲凝视着最后一季在慢慢凋零的曼妙游离，如是所说。
　　我不再需要自由。但是你得继续，你是我的女儿，你的骨血里有我一样的渴望漂泊的热忱。女儿。你要为我实现那梦想。
　　我的女儿，将来你必定也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所以这路途会无比艰难，但我不允许你退缩。
　　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你一定要延续我给你的希望。
　　是。我说。深深的呼吸一口花香，我用无尽平静的心回答。花朵颓败，这安静的夜，声音消逝之后，静谧得可怕。
　　云茫的街道很热闹。云茫的人民很富有。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年。
　　一转眼之间。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清丝染，过及翌之年。那模样儿也俞见出落的如同曼妙游离一样绝色而华丽。倾国倾城，一如当年的母亲。纵使相识这么久，但她身上的味道，总也不变。清晰，微妙，感觉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就认识了。或许是上辈子，或许是几个轮回以前。但绝对不是她带我走的那一天，绝对不是。我有时候去望，竟会看痴了眼，看茫了心。也看迷了窍。每每这时，她总是素指一挥，笑容恬淡的取笑。
　　鸾，你是不是又想起从前？
　　是不是？
　　我知，她是想一再的试探我要我说出过往。可是，我从来都打算一直隐瞒，直到死。或者遭遇别的命运。
　　所以我说。当然不是。然后我就呆呆的坐在一个地方，什么也不说，只是嗅着微风里的花香。凝视着皇宫的方向。
　　你总是有很多心事。她会如是说，然后坐到我的身边，无声无息的陪伴着我坐一天，直到黄昏暮落。
　　清。其实你是一个傻女子。
　　也许是，可是我们都不在乎不是吗？她说。说时依旧，真诚坦荡，没有丝毫疲惫与责怪。她的脸上晕开华丽的笑容，一见，似乎就会因此而沉迷下去。而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中总会莫名其妙的涨满微微的苦涩和酸甜，连绵不绝。
　　如果能一世如此该有多好。可是我早就知道，太安逸的生活是没有办法无限延伸的。于是渴望越得不到，这是亘古存在的道理。所以我们所拥有的这些安逸，总有一日。会被打破。
　　但是这个契机，它又为何，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