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年前在大连马桥子与孤狼搏斗的少年

　　1944年夏天，尽管抗日战争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大连一带仍然处于日本侵略者的统治之下，人民群众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时候，大连市区比较繁华，却是日本鬼子、二鬼子和官吏及富人的乐园，大街上到处都有流浪和乞讨的人们。离大连几十公里的金州是一个古老的县城，这里也是日本侵略者和达官贵人的乐园。离开县城几里路之外，到处都是荒野，只有几条土路在一人多高的荒草中向远方伸延着。
　　每天早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挑着担子从大孤山海边码头走出来，在荒草掩没的小路上向金州城快步走着，他是一个贩鱼的少年郎。贩鱼少年姓陈，大名叫华贵，乳名小红子。他原本是大孤山西域村地主石春玉家的放牛娃，他的父母都给石春玉家扛长工，他妈妈给石春玉家的伙计们做饭，他的爸爸则给石春玉家干各种活计。
　　陈家原本是山东省莱阳县穴坊乡芦山村人，因家境贫寒逃荒到大连，辗转到了金州县管辖的大孤山村的柳柴沟落脚。因为柳柴沟没有土地，陈家的当家人不会在海上讨生活，只好大人孩子都给地主扛活。因为贫穷，小女儿病饿而死，大女儿嫁给柳柴沟一个朱姓青年，得以照顾最小的弟弟。两个大一点的儿子都给地主放牛，总算让全家人可以生活下去了。陈家的大儿子华福受不了这种苦难的生活，偷偷跑回关里参加了八路军。二儿子在给地主放牛的生活中渐渐长大了，并学会了赌博。在一次赌博中赢了石财主家少爷一点钱，便用来做本钱去码头上贩鱼往金州贩卖，每天可以赚点钱，以改善全家的生活。
　　那时候，出了大连市区和金州市区，到处都是荒野。由于穷人多，饿殍到处都有，荒郊野外也就有许多野狼和野狗。当山野里的尸体不能满足野狼和野狗吃食的时候，它们就会对孤独的行路人发动进攻。所以，陈家的小红子一路上非常小心，注意观察着路上的动静。
　　小红子走到马桥子附近的时候，前后没有人家，只有一片片树林和一人多高的荒草，很多人都说这一带经常有狼出没。想到这里，小红子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后背冷嗖嗖的，能感觉到一股股冷汗从脊背沟里往下淌。
　　突然，前面的草丛里发出一个＂哗啦＂的声音，似乎有一个黑影晃动了一下。小红子立刻站住了，他手握一把镰刀挥动了一下，吆喝一声：＂嗨！＂
　　前面草丛里静了下来，但小红子感到特别恐惧，他似乎感觉到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这个气息是前两年他为找丢失的牲口，误钻到狼洞里与狼对峙时的那种气息。那一次与狼对峙时因为洞口小，狼攻不进去，小红子一直坚持到天明，爸爸赶来以后才脱险，所以，他对狼的气息特别熟悉。小红子知道：坏了，又遇到张三了！＂张三＂，是大连人对狼的称呼。不过，此时的小红子已经十六七岁了，长年在山野里生活，已经锻炼出了一身勇气。他知道，一个人遇到孤狼的时候不能害怕，狼疑心重，如果人不怕它并敢于和它对峙，它也不会轻易攻击人。
　　小红把扁担抽了出来，大声叫喊着，挥动扁担把周围的野草都打倒了，露出一块空地。也许野狼看到眼前的人并不大，它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前面的路口，站在那里。狼的两眼睛发出蓝幽幽的冷光，盯着小红子，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它慢慢地向小红子走去，距离他越来越近，大约只有十几步远。
　　小红子一看不好，如果让狼再靠近一点，一旦它发起攻击是很难对付的。他知道狼怕火，但此时周围都是青草，急忙点不着火。小红子看到前面挑筐里的带鱼，他灵机一动，抓起一条带鱼便挥动起来。那时候，海里生产的带鱼都是一米多长，身上闪着银光。这一挥动起来，带鱼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光圈。狼不知是什么东西，它不敢往前走了。小红子挥动着带鱼往狼的方向慢慢走去，那头狼害怕了，便慢慢地向后退着。小红子停住了，狼也不动了，小红子往前走，它就往后退。
　　小红子知道这个办法奏效了，他便将镰刀别在后腰上，一手举起扁担，一手抓起一条带鱼，挥动着向狼移动着，狼慢慢地退着，小红子突然大喝一声：＂打！＂往前急冲两步，把带鱼向狼抛去，狼吓得一下子窜了起来，急忙向后面跑去，这一下子就退出去一二十米。小红子又抓起一条带鱼，向前跑了两步，狼没有敢向他进攻，站在远处观察。小红子赶紧把那条带鱼捡起来扔进筐里，他知道，这条带鱼一旦落到狼的面前，它就会认识到这不是武器。届时，带鱼的银光也就失去了威胁。
　　小红子把狼逼退了，心里有了底。因为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如果再坚持一会，就会有起早拉货的大车经过，到那时就安全了。小红子就利用狼疑心大的弱点，不时换一条新鲜的带鱼，用带鱼的光芒威吓狼。狼躲在远远的地方，不时发出焦躁的吼声，但它始终不敢向小红子进攻。
　　天终于亮了，小红子筐里的带鱼几乎都失去了光泽，如果双方再对峙一会儿，这些带鱼就没有威胁狼的价值了。小红子真急了，他把最后一条失去光泽的带鱼扔进筐里，把扁担狠狠抓在手中，蹲成一个马步，将扁担对准远处的狼。小红子手里拿的是一条竹子做的扁担，两头尖尖，像扎枪一样。小红子天天挑担起早走荒郊，他制作的这条扁担本身就是一枝防身的武器。
　　狼一见小红子手里没有了发光的武器，它的胆子又大了起来，慢慢地向小红子走近，它越走越近，小红子一看狼离自己只有七八米远了，他突然把扁担插在地上用力向前一挑，一团土沙被他扬了起来，把狼吓得转身又跳出去十几米远。
　　突然，附近响起几声脆响：＂叭！叭！叭！＂，有人喊道：＂驾！驾！驾！喔！喔！喔！＂，一辆大车从远处向小红子这边跑来。
　　小红子一下子轻松了，他大声喊道：＂哪位大哥起早赶车，再帮我几下响鞭，这里有一头狼挡道！＂
　　＂好哩，兄弟，别怕。叭！叭！叭！……＂车老板扬起了鞭子在空中甩了起来，像是一串串爆竹，传得特别远。
　　狼终于害怕了，它一转身向野草中窜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小红子挑起没有了光泽的带鱼走到大车道上，来到停下的大车向车老板表示感谢。车老板笑了，说：＂小伙子，我捎你一段路吧。＂
　　小红子把两筐鱼放到大车上，向金州城赶去。他想：这担鱼虽然没有了光泽，但还比较新鲜，估计保本卖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少年卖鱼郎，就是我已经故去的父亲，他与狼斗争的故事都是真实的，我小时候听了多少遍也没有听够。我这一生，最大的优点是勇敢，也许就是爸爸的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