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和结婚——随笔 作者:袁炳纲 一提起订婚和结婚,不由得想起过去农村的那些职业媒人,对这些能说会道的男女,家乡陕西渭北山区文雅一点称"红叶"、"大媒",低俗时髦一点称"交易员"。 红叶大媒无疑源于传统的婚姻文化,并承传这一源远流长的文化;交易员则是源于彩礼的"秤平斗满",达到男女双方都比较满意并恰到好处的契合承受并心甘情愿的接受。 旧时说媒虽说不像现在的婚介所,有明码的标价,可得好吃好喝的宴请媒人,故有了"是媒不是媒,先请二回","狗馋了舔灯,人馋了说媒"。 任何一种职业,把戏耍得干净,鸡蛋没毛两边光堂,谁都好看漂亮,但婚姻如果出现裂变,一方提出要解除婚约,则整弄得媒人脚趄鞋歪,丢尽了颜面,所以又有了"说媒管账闲淘气""耍多大人丢多大人的"的警世恒言。 有这么一个掌故,一个说媒的把一段婚姻没撮合成,双方打闹,不得不安宁,三天二头找媒人说事。 亏得没落下黑麸子白面的媒人发誓赌咒从此不再说媒,一头跳进水窖自尽。 可当大家把他打捞上来时,他一眼瞥见了窖口看热闹的一个女子,人还在正在辘轳往上吊的绳套中便问"谁家这女子,给人了没有?" 媒心不死,真是笑煞人。 那时媒说成了,要先择一吉日交礼(彩礼),这礼金男方先要交给媒人,由媒人转交女方。 钱多少是双方经过"公道"媒人商量定的,钱捆好后,上边再裹一绺红纸,外加四色(四样)礼,包一包袱,还有十斤必不可少的棉花(皮棉),叫"粘心花"。 意思是从此,男女双方的心便紧紧粘连在一起了,你的心里有我,我的心里有你,真是: "湾里胶泥黄又多,挖块胶泥捏咱两个; 捏一个你来捏一个我,捏的就象活人脱。 摔碎了泥人再重和,再捏一个你来再捏一个我; 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捏完了泥人叫哥哥,再等几天你来看我。" 那时基本上都是娃娃亲,七八岁的男女,啥都矇朦胧胧的,可婚约已经订了。 因为订婚距结婚时间颇长,原本繁文缛节颇多的订婚过程又节外生枝,无端生出许多六指来,今日女方找媒人要衣服,明日女方找媒人要鞋面,零盅盅灌个不停,几乎醉了男方家长,乃至出现了"要不够"的丈母姨和"娶媳妇盖房,费钱没王"的醒世誓言。 尽管夜长梦多,不断余外增斤添两,道路漫长,那几个似乎法定的程序是必走不可的:买衣服、缝被子棉花、后程礼、照贴,一程挨着一程,刚蹚过一条河,又来了一座山,九九八十一,不难也险,背上担上都不轻松。 娶一媳妇,堪比西天取经。 不过十年媳妇会熬成婆,娶时就简单多了。有牛拉大车套一挂吆上,没牛拉大车,牵一骡子马或驴也可以将新娘接回。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移风易俗,推几辆自行车,照样娶亲,还与时俱进,时兴时髦。 岁月的流水看是缓缓流淌,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可时间不知不觉便不知去哪儿了,转眼到了二十一世纪,亘古的传统婚姻文化发生了巨大甚至是颠覆性的变化。 首先是没有媒人。 今年国庆回家,侄儿订亲没有媒人,侄女结婚也没有媒人,两个娃都是自由恋爱的,谈好了三锤两梆子就置一桌子饭,双方重要亲戚一坐便算订亲了。 交礼也不择吉日良辰,顺便一次奉送,许多人还不带现金,小小一张银行卡便行。 男女双方客气话不多,推杯换盏几巡后,婚约便变成了何时嫁娶,直奔主旨。 不知是因为再不是娃娃亲还是因为娃都年龄太大,反正双方家长都急匆匆赶路,忙呼呼拉车,只想让瞌睡早点儿从眼里过去。 下来就是让两个娃买点衣服和三金——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 还有家长认为,有钱不买无用的,省掉三金钱,以便日后交房的首付款。 可是结婚比过去复杂多了,老鼠拉锨把,大头在后边。 结婚照太奢侈豪华费钱。一套结婚照从几千到几万,虽说叫艺术照,但到底有多少艺术,多么艺术并不那么如愿遂意,但牛始终撵着马跑,五寸的拽一尺,一尺的拽尺五。 为了追逐浪漫情调,有条件的摆拍到了三亚和迪拜,还有背景是埃菲尔铁塔和卢浮宫…… 结婚的酒店高大上。现在穷家小富,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几乎婚姻庆典全选在高大上酒店,甚至讲究星级的了。 婚宴一席的价格从千元内飙升至千元上,什么鲍鱼龙虾,甲鱼桂鱼,香酥鸡葫芦鸡,许多参加婚宴的农村老妪老头,在此宴席上吃到了平生没见过没吃过的山珍海味,也抽到了一支一斤油价钱的香烟,去时也坐了豪车,难怪顺口溜"一顿饭一头牛,一支烟一斤油,屁股下边一座楼(豪车)"这样说。 都请婚庆公司。婚庆公司节假日是最忙的公司,金牌司仪成了炙手可热的紧俏品,豪车价格飙升。 有些农村娃,平时一直坐的是农用三轮——蹦蹦车,可结婚这天还要讲究:瘦牛不瘦角,样样得有着。车要青一色的奥迪A8,抑或白一色的宝马X5,还美其名曰——白头偕老。 见过一个现实的笑话,一个专门用小四轮给人运砖的工人,手上戴着金戒指,卸砖时没有摘,旁边有人打趣,快把戒指抹了,砖磨会少分量的。 俗话装贼要像绺娃子,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啥货要放啥价板,一股时髦风来了,大家都跟风跑,可你得先看看你胯下的坐骑,是劣质驴还是汗血宝马,是屎巴牛还是小卧车,形状一样可内存不足,上网肯定是老转着圈儿。 几次举行婚典仪式。缘于夫妇双方大都是打工认识恋爱的,你南山我北路,两家相距千里几千里,一次仪式不可能完成两地,故相当多的人结婚要分两地举行仪式,娘家一次,婆家一次。这一次动辄数万,不说别的,仅装饰一个T台,请几个摄影大家,就足以够你喝一壶的。 更何几次置办酒席。 农村人的大多亲朋都在农村,有许多年迈体衰,还晕车呕吐,出于无奈,不得不结婚摆两次酒席,城里买的房里一次,乡里老家一次,尽管主家有钱短雇车辆花费大和老人不安全的苦衷,但落下的话巴儿是"城里待的是细腿子,乡里待的是泥腿子"。 化妆彩牌费时费工费钱费人——也许都是浪费。 婚庆公司来人一帮,扛几个摄像机,带许多大包小包,自然免不了专门的化妆师。 化妆师太忙太忙,不光得花几个小时给最美的新娘子装扮最最最美,还要化妆伴郎伴娘,父母双亲,每个人的化妆,都要做到极致极美,精益求精到登峰造极。 孙女出阁,化妆了三个多小时还未完结,旁边九十岁的奶奶看得久而久之,嘴里不知念叨了几百次"你看麻达不麻达,好爷哩!" 彩牌还得到城里酒店的T台举行,于是化妆好的一行人又得组织车队,前呼后拥至现场,聆听培训于慌忙慌乱紧张的夜晚旋转的灯光下,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现时的结婚:花钱像消雪,人忙得穿梭,出力赚吆喝,劳神伤气色,人人想最美,其实疲惫多,临毕一结算,吓得一哆嗦。新婚日不多,不能度蜜月,赶紧订车票,马上去奔波,结婚窟窿大,得填这沟壑! 奢侈了一回,拮据了一生,老话还是对:娶媳妇盖房,费钱没王。奇怪的是:明明白白知道今日,认认真真操持当初,瞎子跳崖——脚步就攒到这儿了!真的是吗?活人让尿憋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