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都已成过去

　　临吃饭的时候，在邻县当乡长的同学鹏打来电话，说过半个小时到磊这边来，哥几个好好聚聚。本来，有朋自远方来，还真是不亦乐乎的。但磊这几天正和妻子冷战，冷战的原因正是前几天朋友聚会时磊当了冤大头，替请客吃饭的人付了账，这时候着实不好冒然出去。但又不好推辞――总不能让同学以为自己是害怕出一顿饭钱罢。后来鹏又说，优优也来了，以前好文学的几个同学也该好好聚聚了。
　　说实话，磊一直想再见见优优，可又一直怕见她。害怕见面时那种手足无措揪心的感觉，害怕那种本已渐渐淡忘的悔愧，于是磊还是支吾着不敢应话。鹏后来放狠话了，说:＂你不来就是看不起哥们。＂磊不好再推托，于是便迟疑着答应了。
　　过半个来小时，鹏又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在XX酒店，让磊马上过去。磊抬头看看正在忙碌的妻，妻还在如以往一样地忙着做家务，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打电话的声音。磊心中便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妻是贤惠的，虽然当初自己和她结婚只是一种无奈、一种将就。可这么多年来，妻一直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的，一直是把这个家当成她生命的全部的。想到这里，磊便有了不想去那个酒店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想见优优的念头打败了。磊腆着脸，嗫嚅着对妻说:＂有同学从远方过来,我要出去一下了。＂妻抬头看一眼磊，说了一声，别太晚了，便又自去忙了。磊在妻的话里听不出一点的不快，但自己却止不住的有一丝心虚，也没多说，回头便溜出了家门。
　　来到酒店，还没开口呢，服务员就将他领进了玫瑰厅。磊这时就有了一丝的感动——毕竟是老同学呀，早就向服务员交待好下一个要来的客人的样子了。磊有点激动的推开包厢门，却发现里边坐的不仅仅是鹏和优优两个人。鹏就在对门的位子上坐着，旁边是他的妻子小蔡，还有明显眼生的男人，优优在靠左的位子上坐着，却并没有发现磊推门进来。
　　鹏第一眼就看到了磊，也并没有起身，只是笑了笑，说:＂嗬，我们的大社长终于来啦！坐罢，坐罢。＂磊看看身旁坐的两个陌生人，甚觉不好意思，说:＂我那时可不是社长，只是暂代而已，暂代而已。＂鹏听罢大笑，说:＂那都一样，一把手嘛。＂磊便不再与他争论，自挪挪椅子在对着鹏的位子坐下。
　　待磊坐定了，鹏说:＂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磊，我们班当年的大作家，现在的大校长。＂鹏的话显得热情又真诚，但磊却分明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戏谑和讥讽来，手忙脚乱的起身应道：＂没，没有，就是普通老师，小人物，小人物。＂一桌人却又没人应声了。稍顷，鹏又指向他身边的男人对磊说:＂这是钟书记，你认识的，那次一起吃过饭。＂停一下，鹏又指指优优身边的男人，说:＂这位是优优的先生，是我们单位的同事。＂磊这时就有了一点尴尬了，心想：优优的丈夫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角色了吧？便拿眼睛去瞄优优。优优却似乎并不理会，仍气定神闲地坐着。磊看优优如此表现，才觉稍稍安心。慢慢地也就释怀了——谁没有个初恋呢？她丈夫就是知道自己是优优的初恋又能怎样呢?
　　安下心来，磊才仔细地看了看优优。有五年没见了，优优并不显老，却显出一股优雅、一种富态来。优优似乎感觉到磊在看她，便转过脸来微笑着看磊一眼。磊敢断定，那一眼中是有幽怨有关怀的，或许还有些许的询问甚或有点其它什么的，磊不能确定。但他知道，优优总也是心情复杂而感无奈的。心里便有一些堵得慌，有一些失落，慢慢地竟有了一丝心悸，再慢慢地甚至还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磊不敢再看优优，只自顾地斟了酒去敬鹏、敬钟书记、敬优优的丈夫……。磊后来想想，那时的鹏及其它人，肯定能感觉到自己的失落，只是旁人不说罢了。
　　几瓶啤酒下去，磊感觉好一些了，说话也就利索了不少，一边喝酒，一边也和鹏他们开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不知不觉的，竟有点醉了，头晕乎乎的不敢再多喝。
　　看磊不喝，鹏却不让了，编着理由劝酒。磊又喝了几杯，头便沉重得抬不起来，只能听见一片嗡嗡的声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清晰地记得那一次在优优的单位里喝醉的情形，记得优优如何为自己挡酒，记得优优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便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好不容易酒席结束了，磊踉踉跄跄的走出门来，见鹏和优优他们已然在商量如何回去了。其实磊在来酒店的路上就想象了今晚的结局。一是鹏好好的，优优微醺，靠在磊的身上，让磊去陪她开个房间，然后……；二是鹏和优优都是好好的，优优拉着磊的手，难舍难弃，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在眼里荡漾。可现在，局面明显出乎磊的意料，磊也不敢出声挽留，只在旁边凝神听着。
　　最终，他们决定要走，并没有问磊有什么意见有什么安排。磊也只说了几句客套话，瞅空在优优的肩上拍一下，说：＂好好过罢！＂说罢，磊的耳边便是轰然的一声巨响，似乎一件珍贵的瓷器轰然打碎了，只剩一地的碎片冰冷的闪着幽光。优优却是无语，只拿眼瞅了磊，磊便也无语。
　　汽车绝尘而去。
　　磊恍然听到自己从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或者，是从优优心底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