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钓野鸭

　　钓野鸭子的故事
　　作者：赵雁明
　　我小的时候，正赶上困难时期的尾巴，粮食不够吃，东西也少得出奇，人们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肚子里常年难见油花儿。高粱米饭拌大豆腐，玉米饼子熬小鱼儿，是那年代最常见的打牙祭。人们偶尔能尝到的肉香，不是来自孩子们打来的鸟儿，就是草狗追来的野兔。除了来自天地之间的机遇，想闻到肉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那时的人们，也绝对不肯放弃来自大自然的恩赐。
　　那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的迟，高粱玉米都种到地里了，小河里面的冰块，还没有完全化开，迟来的桃花水，也把河底的小鱼儿，憋死了许多许多。那一年从苇塘里飞出来的野鸭子也特别的多，成帮成群的，每一群都有几百只。村南村北村东村西的河泡子里，到处都挤满了前来觅食的野鸭子。
　　那一年村民养的鸭子也特别的多，秋天来村里卖鸭苗的山东人，破例不收钱，把鸭苗赊给了拿不出来现钱的乡亲，那都是一天能下两个鸭蛋的麻鸭，或许被山东人的豁达所感动，或者是同情山东人的无奈，就连一辈子没养过鸡鸭的二皇上，也赊了十几只鸭苗养。那一年的春天，村民们吃完早饭，都把自家的鸭子，轰到大沟里觅食鱼虾。
　　辽河下梢的乡亲，种完地就等着给水稻插秧了，中间还有几天的空闲，空闲的人们，都喜欢放完鸭子，站在东大坝上聊天，看着远处的盐碱滩，望着耕种了好几代人的黑土地，彼此交流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野鸭子的到来，让这些放鸭子下河的乡亲担惊不小。一样的模样，一样的长相，家鸭和野鸭混在一条河里，谁也不怕谁，谁也不嫌弃谁。第一次养山东大麻鸭的村民，纷纷猜测，那山东卖鸭苗的，肯定是穷得没办法，整点野鸭蛋孵点鸭苗挑着担子来到东北，本想卖个好价钱，却没想到，所谓不缺粮的富裕东北，人们手里也没有几个闲钱，没办法才赊给大家的。理由就是，那些鸭子和野鸭子感情太深了，一见面就往一块儿跑。
　　村民们担心，那些野鸭子会教会家鸭飞翔的本领，没准哪一天，大家刚刚养肥的鸭子，就会随同那些野鸭子飞向蓝天。有的人家开始把鸭子圈在家里，有的人家把鸭子只轰到家门口的臭水沟，不再往大河大河泡子里轰了。没有了家鸭子做向导，那些野鸭子反倒更不见外了，游弋的区域，反倒越来越靠近村子，越来越贴近聊天的人群。你站在大坝上抽烟说话，他就在坝堤上觅食，唰唰唰地撮撮这里，再撮撮那里，根本就不在乎人们的咳痰放屁声。
　　这么多的野鸭子铺满了村前村后的河泡子，不可能不让馋肉许久的人们想入非非。许多人指着那些野鸭子，探讨到底是乱炖香还是红烧香。有些人还把家里放了许久的洋炮和鸟夹子，都拿了出来，在它们往来的通道下满夹子，安上土炮，还在那布满夹子的地方，撒上了许多玉米和黄豆。晚上下的夹子撒的粮食，第二天天不亮，就都被野鸭子给吃光了，一只野鸭子也没有夹到，谢虎他三儿子放了几土炮，不但没打到野鸭子，还差点把自己给震晕。几天下来，等着拿野鸭肉下酒的人，也放弃了心里的梦想。人家是天上飞的，再多也是干着急，总不能长上翅膀追它们到天上吧？既然你们喜欢咱这地方，那就随你喜欢好了，你玩你的，我看我的，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只要你们不去家里教那些家鸭子飞翔，就算是扯平了，许多人无奈地想。
　　人们的推让，野鸭子可没领情，等到地里的庄稼苗出土的时候，那些野鸭开始上岸了，专吃那些庄稼的嫩苗。粮食可是庄稼人的命根了，你们在河里吃鱼虾，实在拿你没办法，可你们祸害庄稼，人们可就不答应了，人们找来鞭炮和锣鼓，聚集在东坝头轰赶它们。那些野鸭子也没皮，你前脚儿把他们给轰走，后脚儿又铺天盖地爬上岸，人们气得脑袋都大了，说啥，也得把这野鸭子给整光，要不来年就得饿肚皮了。
　　人们通过细心的观察，终于发现野鸭子有个致命的弱点，那些家伙最爱吃发臭的小鱼虾，河里的臭鱼虾吃光了，才跑到岸上吃庄稼。人们买来许多许多的钓鱼钩，又到河里捞来许多的小臭鱼，每个钩子上钩一只臭鱼当钓饵，每把鱼钩上都是用洋槐树条做钓杆，就在野鸭子最多的地方，每隔十厘米插一把鱼钩，所有河泡子的四周浅滩上，都插满了钩着臭鱼的鱼钩。
　　这一招儿真奏效，那野鸭子虽然个头大，但吃东西都是吞咽，所有钩子连同那臭鱼，都被野鸭子直接吞到胃里了，下钩子的第二天，人们就抓到好几麻袋被钓得胃疼半死的野鸭。
　　人们也兴奋了，找臭鱼拴钓钩的热情空前的高涨，就连水泡子深处，都让村民插上了鱼钩，没几天的功夫，那些野鸭子，就成了乡亲们锅里的佳肴。一时间，村子村外，到处都弥漫着地锅炖野鸭的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