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感悟太原

　　感悟太原
　　作者：赵雁明
　　有人说，爱上一个城市，是因为这个城市有你爱的人。或者，即使爱上了这个城市，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理由，爱了就爱了！
　　山西人对太原的爱，超出了世间任何城市，他们把太原当作最神圣的地方。在山西人的心中，任何城市都替代不了太原，山西人从骨子里爱太原。这个城市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城市的精神、城市的血液、城市的基因，早已和山西人息息相通。
　　我在太原，没有那样的爱人，我不是山西人，也没有山西人的那种太原情结，但我客居山西期间，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着这座城市的与众不同。仔细品味这座城市里的人，仔细品味这座城市的习俗，你就会发现，这里的人，绝对不是能用朴实二字能来形容的，朴实只是山西人外在表象，山西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对家乡那种无法形容的炽烈的爱，那种爱，是发自内心的，发自引经据典，发自娓娓道来，发自从古到今的发酵和叠加的。这种爱，有时甚至达到偏执固执的程度，如果你说山西穷，如果你说太原土，或许没有人和你计较，但是，如果你的话语中，透露出来一点点山西人没文化的意思，山西的姑娘不漂亮，山西的小伙没底蕴，那些刚才还坐在你旁边，吃饭喝茶聊天的人，就会接上你的话茬，与你讨论一番。你说吧，从哪里唠起？
　　是从三皇五帝？还是北京上海？是从晋商大院？还是王维王之涣？只要是山西曾经有过的，只要是曾在山西出现过的，无论是布衣老者，还是青皮小生，无论是白皙的美女，还是其貌不扬的平头百姓，都能给你唠个晕头转向。大槐树下走出去的人，为什么小脚趾甲是分开的？傅山家的药方，为什么能包治百病？廉吏于成龙的家，为什么安在了来堡村？长平之战后，是谁把水席带到了洛阳？先有包头？还是先有朝阳城？那阵势，随便从太原城里拉出来一个会说话的，都是顶级的乡土历史学家的水平。无论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山西文化，还是华夏大地里的契丹人和客家人，他们都能与山西结合起来，都能演绎成与山西紧密相连，让你不得不信，让你找不到任何怀疑的成分。
　　一个城市一方水土，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如果那方水土，养育着的每个人，都能谈古论今，那么那个地方，可就不能只看其表面了。无论你是否愿意，无论你是否喜欢，你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方乡土底蕴、文化底蕴特别厚重的地方。太原城里，不光是文化底蕴厚重，一年四季漂浮在这个城里的浓郁醋香，也体现着它的特别之处。山西人喜欢酿酒，高粱玉米燕麦荞麦小米绿豆，都是酿酒的好原料。山西人酿造出来的酒，大多是给外地人喝的，甘肃内蒙东三省，都偏爱山西人酿造的老白汾和竹叶青。山西人更喜欢酿醋，上至年老的婆姨，下至青皮后生（小伙），个个都是酿醋的高手，那酿醋的原料，不光是上好的小麦，也包括山里长的酸溜溜，地里刨出来的红薯。山西人酿出来的香醋，都留着自己来享受。醋厂遍地，作坊满街，那些在大醋厂的技师，绝对不满足相互之间在单位的比试，私下里也指导亲戚朋友，买来最上乘的原材料，用上厂里最好的引子，使用不同的配方，为亲属们做出最香最醇的香醋来。那做出来的醋，香飘十几里，无论远近都能闻到沁人心脾的醋香。太原城里的那些自家临时醋房里蒸出来的醋，很多都远远超出了东湖、水塔、紫林、宁化府等名醋厂酿造的醋的味道。在太原，可能不一定每家都藏着酒，但一定是家家户户都储藏着醋。醋壶醋碗醋瓶子，那是摆放在桌子上的，盐碟辣椒油碗和醋壶醋瓶子，永远都是太原人餐桌上不许挪动地方的三件宝，只要是餐桌伫立在厅堂，那装着三件宝贝的东西就得放在餐桌上，只要那醋壶不空，绝对不允许撤下桌子，图的是时时刻刻想吃醋就能吃到的方便。
　　太原人，很少拎着瓶子去街上买醋，在太原人的心目中，宁可一日无油盐，绝不可以一餐无醋。那醋，就是太原人的命根子，一顿不吃醋，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醋在太原人的心目中，远比好酒好烟、山珍海味更重要。太原人买醋，都是用桶拎用缸装。家家有个大醋缸，户户都有醋坛子，这也是太原城，与其他城市不一样的地方。据老一辈的太原人说，阎锡山的部队，隶属于国民革命军第九路军，论辈分，九路军不是八路军的哥哥，就是八路军的弟弟。这九路军里的兵，与其他路兵最不相同的，就是人人都配备醋葫芦。左边背个水壶，右边背个醋葫芦，打了败仗逃命的时候，九路军的弟兄们，宁肯扔枪扔水扔大洋，就是不肯扔掉自备的醋葫芦。要不说，阎老西儿其实不会带兵呢，要是换了八路的队伍，临打仗的时候，每人给他灌上一壶醋，说不定九路军的弟兄，就不会听枪响就往太原城跑呢。为什么九路军得了逃跑大王的称号，就是那些当兵的，怕到了外地没有醋喝。
　　因为你给钱买醋，所以我才去当兵。因为外地满足不了我喝醋，所以听见枪响，就赶紧往家里跑。老辈儿太原人，就是这样为他们的子弟兵解嘲。太原人把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叫做讲古，闻着饱含浓郁醋香的空气，喝着在炭火炉上熬了半天，并加了红枣儿的小米粥，吃着香喷喷的馒头，一边打着饱嗝儿，一边津津有味地讲古，那才是太原人生活的最高境界。在这最陶醉最安逸的境界里，也可以穿插着痴迷剪纸的老伙伴儿。一边剪剪纸，一边从屋里拿出来一罐头瓶儿酒枣儿，一边吃着用六曲香牌白酒浸泡了一年的胡频枣儿，一边会说：后生，吃吧，吃吧，还有呢，还有呢。只要你肯听他讲古，他家的酒枣儿、核桃等好吃的，你随便儿吃，不吃都不成！边讲着古今，还会不断地说：后生家的，不要客气呀，明晌儿请你吃不阑子呀。
　　太原城里的方言，时不时夹杂着古汉语、明清以前的官话、戏文里的经典浓缩的语言，谁要是敢说太原人没文化，那就罚他研究一年的山西太原话，那太多太多的古汉语词汇，就着浓郁芳香的醋味道，保准叫你听着头疼，叫你脑袋大了还要大。这就是山西的那个太原，这就是太原领导下的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