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作家秋水美文我的高考

　　我的高考
　　秋水
　　如歌的岁月里，陪伴了一级又一级的莘莘学子；如诗的年华里，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高三考生。日常的基础训练、冲刺时的积极备考、考前的心理按摩、进考场时的鼓励、考试期间的祈愿、出考场时的察言观色、等待成绩时的焦虑不安、志愿填报时的仔细斟酌、期盼通知书时的焦急、落榜后的重启希望……每一段历程、每一道风景都是一首或激昂或婉约、或厚重或清浅、或缠绵或哀伤的小诗。守护每一朵花的梦想，期待每一朵花的绽放，是老师共同的心愿。
　　可我却一直羞于提自己的高考——一段迷茫而又自以为是的岁月：空有理想而没有目标；坐井观天而盲目自信；乐享安逸而不知悬梁刺股；心比天高而命比纸薄……
　　当时年少轻狂的我居然深信条条道路通罗马，正如现在的一些爱喝毒鸡汤的学生一样，天真地认为离开高考似乎自己能飞得更高。
　　愚昧自有愚昧的土壤，狂妄也有狂妄的理由。生长于穷乡僻壤之地的我，已经习惯于坐井观天，家族和亲戚中里外外二十多个哥哥姐姐，没有一人考上大学，大家都在很自然地重复着祖辈的生活，我似乎也在延续着他们的故事。
　　后来＂记者采访放牛娃的故事＂扎痛了我：是的，考不上干什么？回来种地么。种地干什么？结婚生娃么。生娃干什么？种地么。这应该就是我当时的心理。
　　我不知道，父母在我身上寄托了多少希望，我只知道我父母对我是有求必应，当然狭窄的视野、容易满足的心里决定了我也根本不会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加之当时在学习上并未怎么下功夫的我竟然在平时的考试中常常能取得比较＂优异＂的成绩，这些都让我整天沾沾自喜，自以为是。我哪里理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呀，也根本理解不了我们学校是县城兄弟学校＂复习生的摇篮＂的疼痛，更理解不了我们县上和市上、省上学校的差距。我就是一只＂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的蜩罢了。
　　当然，作为相对公平的高考在眷顾贫穷生活的同时，也在惩罚着愚昧的灵魂。
　　高考考场在县城，除了投亲靠友的同学外，我们大多数人都是集体住宿，住的不是昏暗狭仄的服务楼，就是沉闷潮湿的党校，要想睡个安稳觉根本是不可能的。而我又有头疼病，直到现在都是对作息要求比较高，尤其是午休，如果休息不好，绝对是昏昏沉沉，这也正是我高考一次次惨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清晰得记得当年高考时，大家挤在服务楼二楼和三楼的楼道上乘凉的情景——筒子楼，两边都是单位，窗子打开也不通风，头顶的风扇无奈地将那些烘热的空气搅拌着，有气无力；楼道上大家拿着折叠扇或者书本在楼梯口的的微风处或楼道尽头的窗口，如嗷嗷待哺的孩子般在等待着自然的恩赐。晚上十二点多了，楼道上依旧窸窣的声音。至于吃饭都是自己到街道小摊或者小面馆去吃，我们这群来自农村的孤陋寡闻的孩子都乐于享受这些美味。
　　就这样，我每次都是昏昏沉沉地进考场，迷迷糊糊地出考场，然后就是快乐地在街道寻找＂美食＂，考试似乎仅是一项任务而已。
　　谁知第二天中午（当年考试是三天）刚出考场，我就在家长群中为数不多的人中看见了父亲，父亲怎么会跑到县上来了？刹那间，我既惊讶又别扭又担心。我问父亲有什么事，父亲说；＂没事，我到县上有事，顺便来看看你。＂我信以为真。
　　当父母的苦心遭遇浅薄的时候，良知往往就缺席了。
　　父亲带我去一个小面馆要了两碗面，吃饭时，父亲一个劲问我还想吃啥，关于考试也只是淡淡地说道＂别害怕。＂看着旁边同学们三五成群在一起边吃边神侃的情景，我想说：＂我哪里害怕了呀，考上考不上听天由命吧。＂从来都很吝啬的父亲那天中午多给我要了一瓶汽水，他喝了两碗面汤。
　　饭后，父亲抽了一根烟就直接走了，告诉我回＂宾馆＂休息去。那天的太阳很毒，我家距离县城三十公里，距离车站三公里。
　　考完试回家后，父亲焦急而又高兴地说道：＂你今年就考上了。＂我没吭声，我不知道父亲哪来的自信，也许是我平时那差强人意的成绩吧。他说：＂政府门口那里有人算卦，我昨天走那儿让人算了，人家说你今年就考上了。＂我笑了笑，考场上看到＂0＂次方都犯懵的考生能有什么好结果？此时，也许唯有那些阴阳先生的谎言能给人一点希望吧。
　　忐忑中过了20多天，成绩出来了，幸运的是，命运在捉弄我的同时还给我留了一米阳光。
　　世代为农的家人得知我考上的消息都很激动，但是却没有人告诉我志愿怎么填，因为家人根本不懂，老师也少于辅导。
　　我和几个同学简单商量后，就爬在学校印刷厂窗台随便填报了志愿。具体填什么志愿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听说各项要填上＂服从调剂＂。
　　八月的一个晚上。一家人正在吃晚饭，邮递员送来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全家人都乐开了花，而我一看是师范专科学校，顿时跑到房子哭了起来，一种被命运再次捉弄了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父母引以为荣的结果，我终于可以吃上＂商品粮＂了，可对我来说，却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本性顽劣的我不喜欢也不适合教书，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无奈之下，我于1993年的9月13日在哥哥的陪送下，到学校报到，从此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历程。
　　现在看着村里自己这一代人的生活，我都有些后怕。是的，条条道路通罗马，可你得首先知道罗马在哪呀，南辕北辙只会越走越远，缘木求鱼只是徒劳无益。正是高考改变了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过上了父辈所羡慕的生活，正是由于这份普通的工作能让我过上安稳的日子，还有闲暇去重拾飘零的记忆。
　　后来在工作中，我慢慢意识到，所有的偶然都是一种必然：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注定只有方寸之地；一个不理解父辈苦心的人注定是要受到惩罚的；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不配有精彩人生；一个不全力逐梦的人只能仰望别人的高度……
　　最后，套用《人民日报》一句话狠抽自己一把，也告诫所有心存梦想的青年：安逸中的青春，你不暗淡，天理难容！
　　（2020年7月10日晚）
　　秋水，本名魏飞，槐芽中学教师。品味经典，汲取先哲智慧；默默写作，与灵魂对话；用心诵读，传递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