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黄莲

　　文/蘋安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 亦幻 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
　　每当听到《渴望》这个歌声，就会勾起故乡里的那些人，那些事，今天就想到了懒人阿三，还有他那苦命的媳妇黄莲。
　　仍然忍不住感叹黄莲到底是真爱阿三，还是善良仁德，才会一辈子对阿三不离不弃。
　　【01】黄莲借粮
　　那是冬天的一个晚上，外面下着大雪，雪花飞舞漫满天，从屋里往外看去，空中飘着白白的雪花点子，争先恐后地往黑漆漆的地上散乱着，飘下来，很快，就看到远处的房顶上黑色的瓦片不见了，被白茫茫的雪给盖住了。
　　＂今天晚上，咱家吃面条，我来和面，咱擀宽面条。＂ 母亲对着父亲说话。
　　＂行，这天太冷，多加点水，多烧点热汤喝着暖和，我去南面小屋，整点木材来，我来帮你烧火。＂ 父亲站到门口，背着手，不看母亲，看着雪说话。
　　父辈们之间的情感，总是看起来，只有烟火，没有情愫，但有倾述，也有温度，是人间烟火里的温度，但却总是牢固的，坚不可催的，一辈子的事。
　　我的小字还没写完，点上煤油灯，在堂屋的大方桌上写着。
　　母亲，开始活面，不一会儿，便擀好了面条，父亲的锅也烧开了。
　　母亲把面条下到锅里，再切上一些大白菜，推到锅里，这个天太冷了，一顿饭做了一个小时了，我饿了，对着灶屋喊，＂娘，饭做好了没，快饿死了。＂
　　＂马上就可以吃了，你再写一会儿。＂
　　＂全都写完了。＂
　　＂那就过来吧，灶屋里暖和些。＂ 外面除了地上的雪，其他全是漆黑了。
　　我高兴地手舞足蹈，一蹦一跳地来到灶屋门口，雪差点把我滑到，父亲拉住了我，＂这咋一点也不稳当。＂
　　母亲把热腾腾的一大碗面条盛好，放到擀面条的案板上，＂在这儿吃，别烫着。＂
　　父亲也起身端了一碗，父亲的面条刚挑起来，门口突然站着两个人，是黄莲和她的小女儿，黄莲还有两个儿子。
　　＂大哥，吃饭呢？＂ 我抬头向外看，是懒人阿三的媳妇黄莲，她穿着一件破旧棉袄，两手插在袖筒里，脖子往下缩着，脚上穿了个破胶鞋，鞋腰上还烂了一块。她小女儿，晶晶，小小的人儿，三四岁的样子，她对着屋里喊，＂娘，我饿。＂
　　父亲赶紧地把她们娘俩让进屋子里，母亲给找了小板登，又给晶晶盛了碗面，这孩子冻坏了，先吃点吧。
　　＂她二婶，你吃了吗？也给你盛一碗。＂ 母亲问黄莲。
　　＂不用了，大嫂，让晶晶吃点就可以了。＂ 黄莲摆摆手说。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父亲呼噜呼噜吞着面，我和晶晶喜笑着。还是母亲打破了沉默，她把面碗硬塞给黄莲，黄莲家里的情况，母亲是清二楚的。
　　＂她二婶，有啥事？你就说吧，这都没有外人，我们都是邻里来邻里去的，能帮我和你大哥准会帮的。＂
　　黄莲，把碗放在地上，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着父亲说，＂大哥，我这就不拐弯直说了，我家没吃的了，缸里一个麦子也没有了，这几天，我就是找点野菜啥的给孩子们吃。＂
　　她说不下去了，脸上露出一股难言的凄苦，扭了头转向地面，脚下无助的来回哧溜了两下，顿了顿，＂这天突然一下雪，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母亲说，＂把面条端起来吃吧，边吃边说。＂ 母亲也是女人，她最见不得女人的日子过的这么好艰难。
　　＂唉，那我也就吃了，两三天没吃上热的了。＂ 黄莲抹了一把脸，拭去眼角的泪。
　　＂我今天来，是想请大哥，大嫂帮个帮，借一点小麦和面粉，来年地里收成了，再还给大哥大嫂，大人不吃不要紧，可这三个孩子快饿得受不了。＂
　　母亲早猜到了，虽然自己缸里面的粮食也不是很足，好在我们一家饭量都小，到了来年开春倒可以剩余一些，这下估计是没法剩了。
　　父亲开口，＂没事，黄莲，既然你找到了我们，说明你看得上我们，看在孩子和你的份上，我们自己少吃点也会借给你的，只是你们家阿三这么好吃好喝的，又懒的能抽筋，可不是长法啊！＂
　　黄莲唉声叹气的接着话，＂大哥，大嫂，不瞒你们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嫁给阿三这样的人，本来家里还剩余拾元钱，我准备买些粮食，凑合着吃，能把这个冬天能熬上个大半，他倒好，给我偷着拿酒喝去了，我上辈子不知道倒了啥子血霉，咋嫁给了他啊。＂
　　黄莲说的时候哽咽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后，继续说下去，＂家里没吃的了，他还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吆喝着，到饭点了，黄莲你这个臭女人，你咋不做饭，你这是想饿死你男人啊，我要说他，你就知道吃，你倒是找东西来，我给你做啊，他就一脚踢在我腿上，差一点我就摔破了头，孩子们也喊饿，都围在我旁边，一边哭一边说饿。＂
　　母亲没接话，她一想到孩子受委屈，饿肚子，她觉着再苦不能苦孩子，所以，她也觉着阿三真不是东西。
　　黄莲却陷入了痛苦回忆之中，也许她感受到了我们一家人的温暖，也许她憋了太久了，她想找个出口。
　　她自从嫁给阿三，没享过一天的福，阿三不仅懒，还打她，让她伺候自己，阿三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在外面别人要是说他了，他回家就打黄莲，他说是黄莲到处说他坏话了，他很少下地干活，他说农活太累，他干不了，他就装模作样的用不知哪里找来的笔，写字，他骂黄莲一个字都不识，其实他也没认几个字，可是在农忙时，各家都快忙疯了，他却还坐在门口装作看书，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的破烂的书，他大哥为此要打他几回了，可是只要有人看不下去讲了他，或者要揍他，他回家准拿黄莲出气。
　　他天天像个大爷一样让黄莲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他。到饭点了，饭没烧好，她就骂黄莲不做饭，想要给他饿死，孩子哭了，让他去扶一把，抱一下，他就骂黄莲，不会养孩子，没有用的女人。
　　他这样懒，又这样混。他家里的光景自然不好，家里家外就黄莲一个人忙活着，田地里的农活，黄莲做不完，地里的草呀，虫的，多的很，自然，他家的收成也不好。
　　等到收小麦的时候，别的人家都收获多多，够吃够用的了，只有他家收的不够吃的。秋季的时候吧，别人家都要多花点力气种些红薯，玉米什么的，比较麻烦一些的秋季农作物，而他家就种的少，他太懒了，黄莲一个人，还要带着三个孩子，根本做不过来。
　　所以，到了冬天，大家都可以用秋季的农作物来填饱肚子，而他家就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场景。
　　麦子吃完了，秋季又没什么收成，这一家人，可不是到了冬天就要喝西北风了。
　　黄莲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掉到了面条碗里，母亲让我找来毛巾给她擦把脸，她拧了一把鼻涕，往脚后跟上一抹，又继续扒拉了两口面条。
　　母亲说，＂别说了，赶紧吃吧，唉，这都是命，你说你咋这命呢，摊上个阿三这样的男人。＂
　　＂这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还有三个娃呢，这日子往后更难呢。＂
　　母亲说着，她看到父亲吃好了，＂他爹，你去把咱那屋里，弄上半袋玉米，半袋红薯片，还有半袋小麦，给黄莲背回去吧。咱家少吃点，咱不为阿三，就为黄莲，她呀，活的太不容易了。＂
　　＂不过，黄莲哪，你这娃还小呢，这阿三一直这样好吃懒做的可不行，你娃娃们会受委屈的。＂
　　黄莲听这话，她感激的说，＂大嫂，真是谢谢了，等来年收成好了，我一定还给你家。＂
　　然后，他又对着父亲说，＂大哥，你得空也劝劝阿三，他就是个祸害，让他能别那么懒了，能下地干点活，让庄稼长的好点，我们这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哎，阿三确实不是个正饭吃的家伙，我这脾气，我都怕我忍不用脚踢他。＂
　　母亲赶紧接过话，＂你可不敢这么干，他回去又要打黄莲了。＂
　　我和晶晶的面条都吃完了，我在逗她玩。
　　父亲把粮食准备好了，三半袋，就是那种尼龙袋子，给捆在一起，拎给黄莲。
　　＂黄莲，拎起来背在背上，弯着腰，三半袋也不轻，走出我家灶屋门外，小小的晶晶拉着她的衣角，一晃一晃地紧跟在她的后面。＂
　　因为雪还在下，地上已有了薄薄的一层，院子里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脚印子。
　　【02】房子烧了
　　转眼春节快到了，各家各户的开始忙着准备年货，买肉，杀鸡，蒸馒头，炸丸子，小孩子扯花布，做新衣，还要准备一大挂鞭炮，因为这些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有，所以，不管大人小孩子都盼望着过年，过年有新衣服穿，过年有肉吃。
　　有盼头的日子过的就是快，一晃就到了年三十晚上，在村民们欢声笑语中，各家吃着团圆饭的时候，就只见村后头，有户人家着火了，烟雾浓浓，火光冲天。
　　就听有人喊，＂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阿三家着火了.......＂
　　家家都在吃团圆饭，家家都在欢天喜地过大年，听着这个叫喊声，闻着木材被烧糊的味儿，村民们纷纷从家里出来奔着火光冲天的地方而去，来到阿三家，大家七手八脚的忙着救火，火却越烧越旺，烟气也越来越大，＂阿三他娘还在里面呢，这可如何好哪……..＂
　　片刻，村子里有点脸面的人都来了，一个被火熏的黑乎乎的村民说，＂救不出来了，阿三他娘救不出来了。＂
　　黄莲哭着把仨孩子紧紧的护在身边，阿三则一动不动，任人如何唏嘘他，他就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后来听说，火是阿三抽烟把烟头丢到灶房柴火垛里引起的大火。
　　阿三，有一个大哥，他爹死的早，他大哥结了婚之后就自己建了房子搬出去了，这个老房子就留给了阿三一家和他娘住。
　　阿三失去了娘，失去了房子，本以为他能变得勤快，替黄莲能多分担一点，哪知他倒找到了理由，他说，他娘被他烧死了，他心里痛苦，他更得要喝酒，借酒浇愁了。
　　天上飞来横祸，这对本就日子过得紧巴的黄莲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不久前从我家借的粮食没了，现在房子也没了，别说过年了，连安葬老人的钱都没有。
　　阿三大哥家手头也不宽裕，有仨儿子要养活。村长后来出面，让村民里挨家挨户的兑钱，兑东西，总算把阿三他娘的棺材钱给兑够了。
　　在阿莲忙活完阿三他娘的事之后，一家人临时搭了个棚子暂时落脚，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阿莲让阿三盖房子，阿三却整天的睡觉，什么也不管不问，黄莲说他俩句，他还把黄莲的腿用脚踢地好多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黄莲坐在棚子里狠狠地哭了一场，仨个孩子围在她身边，村民们劝她，不为别的，就看着孩子也别把自己哭坏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黄莲把眼泪擦干了，绝望地看着孩子们。
　　这时，村长来了，村长说，＂黄莲哪，我们都知道你难，你这一家几囗人，得要马上盖个房子，哪怕搭上一间屋子，总算是有个挡风遮雨的地呀，你别急，这盖一间房子的事，我替你张络张络，让村里老少爷们儿都出点力，我们一起来帮你们渡过这个难关。＂
　　黄莲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如何感谢村长才好，＂村长，我这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了老少爷们的情了。＂
　　＂那这个房子也要盖，你们总不能让孩子睡在外面哪。＂ 村长说完用眼睛向棚子里扫了一眼，＂阿三不在啊，算了，和他说啥也没用，黄莲你就自己做主，把这事给弄起来吧！我马上就去用村广播里播报一下。
　　村长走了，只听村广播里喊着，＂我这个村长今天就算求大家了，我们帮帮黄莲和她的孩子们，大家有钱的出钱，没钱出力，有啥出啥吧！他娘的阿三他就不是个东西。＂
　　在村民的帮助下，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然后大家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点口粮给阿莲送过去，阿莲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盖了一间红砖房子，总算度过了一个难关。
　　黄莲已经累的皮包骨了，房子盖好了，他也累倒了，在屋里直睡两天，才起来活动，在盖房子的过程中就黄莲一个人忙天忙地的忙活着，房子盖好了，阿三便恬不知耻地住了进去。
　　黄莲说，＂赖好，阿三是娃他爹，总不能不让他住。＂
　　【03】大儿子找对象
　　对黄莲来说，这算是人生中遇到一次重大灾难，但是她的坚强、隐忍并没有使阿三有任何改变。
　　阿三恬不知耻地住进黄莲一个女人，东拼西凑盖的那间红色小砖屋子里，这一住就是十几年。两个儿子也都长大了，黄莲也总算熬出了头，因为没钱供养读书，两儿子老早就出门打工挣钱了，家里的开支慢慢地有两个儿子给撑起来了。阿莲，在生活上的艰苦程度也越来越小，她开始还帐，把这些年，她所欠的帐都一笔一笔的还掉了。
　　阿三，却更加的好吃懒做了。他整天的喝酒，顿顿都要有酒喝，没酒喝，他打黄莲，酒喝多了也会打黄莲。黄莲的儿子要是回来了，他就不敢打了，他怕他儿子揍他。
　　有好多次，两个儿子看他打黄莲，就一起把他掀翻在地，还是黄莲劝儿子说，＂再怎么，他也是你老子，你们不能动手。＂ 儿子们怕娘伤心，才没揍他爹。
　　阿三，不知何时，从哪里弄来了一副眼睛，她装模作样的，戴着眼睛，在那间小屋外的空地上，翻着他那本破烂的书。
　　黄莲，对他早已不寄希望，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要给大儿子，洋子找媳妇，可是，求来求去，也没人给洋子介绍媳妇，他家不光穷，关健是洋子的那个爹谁也瞧不上。
　　农村人都实在，不管家里有多穷，但是只要大人小孩子能正混，就是能脚踏实地的干活，人家就愿意把闺女嫁给你，而阿三太出名了，谁敢把闺女嫁给她家呀，万一他喝多了打人可咋整，一眼都能看穿他家的生活。
　　洋子都二十五了，尽管黄莲好话说尽，到处求人，也没有人给洋子介绍媳妇，洋子到后来就没找着对象，到现在还单着呢，成了老光棍了。
　　阿三，却不以为然。
　　洋子却恨不得拿刀杀了他爹，有一天，洋子和黄莲下地回来，都中午了，黄莲那天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回到家里就没有马上去烧饭，结果阿三手里捧着那本烂书，一双黑的边框粗大的眼镜往下挂到鼻梁上，他对着躺在床上准备缓一会儿再烧饭的黄莲，大口骂起来，他骂黄莲想饿死他，黄莲因为习惯也无力理他，就不声响，他起身到床头就要扯起黄莲，洋子不干了，他一把把阿三拽出门外，摁倒在地上，＂如果你再打娘，我就拿刀砍了你。＂ 说着，他就跑到灶房去拿刀。他家的灶房就搭在那间小红砖房子的左边上，全是用苇子，草芥堆起来，就只支了一口锅，放了一个擀面条的木头案板。
　　洋子来到他爹身边，＂我娘，跟着你是她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看你有没有个做男人的样，这么多年来，就靠我娘养活着你，没有你，我娘过的肯定没这么惨........，你还把我奶也给烧了，看我不把你砍了，让你一了百了，你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洋子越说越激动，他手里拿着菜刀，在阿三身边转了几圈，阿三大喊，＂洋子，我是你爹呀，你不能砍我啊，砍了我你是犯法的。＂
　　村子里路过的人看到了，都来看热闹，众人叽叽喳喳的，没有一个同情阿三的，人群里好多人为洋子和黄莲打报不平，＂就是啊，阿三，你就不配活个人，你看把黄莲害的一辈子吃了多少苦，你娘都被你烧了，现在你又害的洋子找不到媳妇，你这都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改改嘛。＂
　　阿三，吓地浑身哆嗦成一团蜷缩在地上，他感觉，洋子今天非砍了他不可，他躺在地上，抱着头，从胳膊缝里他在寻找黄莲，只有黄莲能救他了，他知道黄莲一定会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都是命。＂ 他还知道，黄莲会说，＂不管他多懒，多赖，但他是娃他爹啊。＂
　　果然，在众人的吵闹声中，黄莲从屋里出来，她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不知为何这眼泪她一辈子都哭不干，她对着洋子说，＂儿啊，把刀给娘，你不能砍了你爹，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爹他一辈子就是个孬人，你可不是，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心疼娘，但是，你要是砍了你爹，你就是个不孝之子，砍坏了，你还得要进监狱，孩子啊，听娘的把刀给我吧。＂
　　洋子一看黄莲哭的伤心，心里像插了一把刀子一样，从心窝都疼到了嗓子眼了，他绝望地低下头，跪在他娘身边，把刀扔到地上，对黄莲着，＂娘，你打我吧，我不孝，我让你伤心了。＂ 说完，他抱着头，身子一颤一颤地，鼻子里一吸溜一吸溜。黄莲知道他心里苦啊，就扶着她肩膀说，＂都是娘不好，你这娃懂事，跟着娘没少吃苦受累，是娘没本事，是娘连累了你。＂
　　＂娘，快别说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洋子站了起来，让大家都回去吧。
　　从此以后，洋子就再也不找媳妇了，他说，＂找媳妇干嘛，找了媳妇就没法照顾娘了，我要照顾娘一辈子。＂
　　【04】阿三挨打
　　阿三的二侄子，长的也算一表人才，性格品性，在村里也没有人说过长短的。不知怎么地，他都三十了还没找到媳妇。
　　不过，他倒是不嫌弃阿三，阿三坐在门槛上看书，他也能坐在边上陪上他半天，爷侄俩还有说有笑的，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这么老实的一个娃，咋就没讨到老婆呢。
　　后来，阿三的两儿子挣了些钱，就重新盖了房子，小儿子，人长的帅气又能干，在外打工的时候找回来个媳妇，来年还添了个大孙子，黄莲觉着，她这一辈子苦没白吃，总算看到了希望。
　　日子渐渐好起来，也不缺吃穿了，阿三懒惰，又爱吃爱喝的那点毛病，一家人也都习惯了，就随着他去了。
　　可是好景不长，阿三却被打了。
　　某天，村里有一家的男人，因出车祸不幸去世了，那男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他老婆也是的，他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儿，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
　　不知道怎么地，在那家的男人去世不到三个月的时候，阿三的侄子却爬上了他老婆的床，村里的人一阵的唏嘘，＂这世道，是咋了，都这么乱了吗＂。
　　再不久，阿三的侄子就搬到了那男人的家里，正式的成为了那女人家的一员，也没有说，俩人要结婚什么的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三的侄子成为了那个四十多岁女人的男人了。
　　最初，那女人还不好意思，时间长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逐渐地他们开始一起外出下地干活，一起回家，过起了日子。
　　说来，这事跟阿三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有一天，那女人的儿子，找到了阿三，不分青红皂白，拎起阿三的衣领子，俩拳打的阿三两眼乌青，满脸是血，阿三被打的晕头转向，想问，干嘛打他，还没开口，身上就又来了一通拳打脚踢，直打的阿三抱头呜咽，那女人的儿子才肯停手。
　　最后，他用脚踹住阿三的头，＂你听着，你如果再敢鼓动你侄子碰我姐一下，我就把你的头给拧下来，挂在村头的大树上，我说到，做到。＂
　　阿三好吃懒做是出了名的，可是他有这么龌龊的思想，更加的让村民们唾弃了。搞不好，他那侄子爬上那女人的床就是阿三的主意。
　　黄莲和孩子们不想再理阿三了，黄莲受了他一辈子，但她实在受不了阿三干的这事，这太不道德，这是要遭雷劈的。
　　于是，他们把阿三赶出了家门，给他扔进了，黄莲盖的那间红砖小屋里，让他自己去生活了。
　　黄莲怕阿三饿死，就准备了一些吃的，还有他爱喝的酒，还给了他一些钱，说，＂你不要怪孩子们，不是孩子们不孝顺，是你实在太过份了，你已经害的老大打光棍了，你现在要害的老二和她媳妇没法抬头做人，惹人笑话，将来还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黄莲把那个屋子给收拾好，又把锅台给他刷干净，然后对着坐在门槛上，戴着眼镜看书的阿三说，＂我走了，你别忘记了自己做吃的。这些东西够吃上十天半月的了，到时候，我再给你送。＂
　　阿三，没有抬头，这要是放在过去，他肯定又要起身打黄莲，他看着黄莲，个子小小，骨瘦如柴，一晃一晃往前走着的后背和两只脚，突然眼里好像进了沙子，雾腾腾的.......
　　【05】阿三病了
　　阿三，自从被赶到黄莲盖的小屋子里，家里清净了不少，儿女们仿佛忘记了阿三，忘记了他们从来没有过这个爹，他们只有一个娘，黄莲，有黄莲在，他们就心安。
　　过了半年，阿三的女儿晶晶，有媒婆给说了个婆家，一来一往的两边传话，来来回回的好多回，黄莲这阵张络着闺女的事了，有一段时间，她没去看阿三了，这天，晶晶的婆家来送礼，还有煤婆，两家人见了个面，说把孩子们的婚事给定下个好日子，黄莲找来村长看了看黄历，说，＂快中秋节了，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说能团团圆圆，过上一辈子。＂
　　这晶晶出嫁的日子定下了。
　　黄莲这心里暖和，高兴，一高兴，她就想起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挺好的。她就想起了阿三。
　　她这两天要去看看阿三，也不知道饿死了没，自从给他分出去，这次他倒是没有闹腾，安静的很，还有点不习惯。
　　黄莲心里想着，她就让大儿子洋子帮她准备一些面、米、饭菜、酒，和她一起给阿三送去。他们来到了那个小红砖屋子们前，大白天的，门却是关着的，不过没有关严，这难道出门了，也真够大意的，出门了，门咋不上锁呢。
　　洋子说，＂娘，我不想见他，我就先回去了。＂ 他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了。
　　黄莲推开门，阿三躺在床上，地上放着一只空碗，一个水瓶，还有一盒子药，＂娃他爹，你这是咋了，生病了吗？这是啥时候的事啊? ＂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这阿三还是仨孩子的爹呢。
　　阿三感觉到了门口照近来了亮光，他知道黄莲来了，把眼皮抬了抬，＂阿莲，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 这是阿三，第一次这么正经亲昵地叫黄莲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黄莲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抓住阿三的手，＂你这病多久了，你这是要死了吗？我今天是来和你说，闺女要出嫁了，日子就定在八月十五。＂
　　＂嗯，好呀，这仨个孩子多亏了你啊，如今咱也有孙子了，闺女也有了好的归宿，我阿三当了一辈子的混蛋，把我娘烧了，没有照顾好你，没有照顾好孩子们，还干了亏良心的事，差点就害了侄子....., 唉，我就不是个人，孩子们说的对，我就不配做他们的爹，孩子们不待见我，我不怪他们，我就是放不下你，我活着，你还有个男人，我死了，你就是个没男人的女人了.......＂
　　＂娃他爹，咱好死不如赖活着。＂ 黄莲又拉上阿三干瘪的另一只手。
　　＂我知道，我这样对你，你心里是怨我的，也就你能忍啊，你嫁给我，不是我情愿的，在你之前，我有爱上一个人，我的爹娘不同意，非要我娶了你....., 唉，不说了，我这一生白活了，作贱了自己，也作贱了你呀，阿莲，好在你这有一颗宽厚仁德的心，把孩子们都养的好，这是我阿三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这就要走了，闺女的婚事，有你办，我放心.....＂
　　说着，阿三把眼睛向门外转了转了，他又闭上了眼，眼角处滴出来两行泪来，他感觉自己应该要被千刀万剐了，眼前一片漆黑，阎王爷跟他说，＂黄泉路上，你需要上个刀山，再下个火海，要不然不给你过去。＂
　　他吓得猛地又睁开了眼，当他睁开眼时，黄莲依旧在那里，那是岁月，残留的温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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