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五仁月饼

　　我喜欢吃甜食，诸如糖之类的甜东西，吃起来就没个够，记得母亲常骂我是个＂糖虫子＂，很形象的一个比喻。在甜食里面，记忆最深刻的要算月饼了。
　　小时候，月饼是个很稀罕的东西，除了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平日里是见不到的。过去的小孩子，一年里最巴望的两个节日，一个是过年，一个是中秋节，过年为了穿新衣服，中秋节就是为了吃月饼。
　　月饼也不是可以放开肚子吃的，应该是供应的吧，根据每个家庭的人口数量分配，我们家4口人，每年中秋节父亲都会从村里的小社拿回家4个月饼。那月饼用粗纸包着，有油渍侵浸了出来，油亮亮的。我和弟弟这时便会凑了过来，像两只馋猫一样，盯着那纸包不挪窝了。
　　父亲剥开纸包，一股香气喷薄而出，黄灿灿的，油嫩嫩的，那叫人垂涎的月饼便呈现在了眼前。父亲给我们一人分一个，哪怕再馋，谁也舍不得大口地吃掉，而是小心翼翼地从中间掰成两半，惟恐掉下一丁点渣儿，再把那半个月饼分成两份，手拿着那一小块的月饼，一点一点小口地嚼着，细细地品味着里面的每一个瓜子，每一粒芝麻，每一根青红丝，吃到冰糖的时候，那仿佛是咬到宝了，要慢慢地在嘴里化掉，为了是让每一丝甜蜜多停留一段时间，因为都知道，好景不常有，美食不长在，今年的月饼吃完了，要等到来年的中秋才能再吃到，对一个小孩子，那种等待实在是太漫长了。
　　记忆中的月饼，里面有花生仁、瓜子仁、核桃仁、杏仁、芝麻、冰糖块、青红丝等这些东西，应该是今天所称的＂五仁月饼＂吧。这是以前对月饼的全部印象，好像月饼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像今天，月饼种类都多得数不过来了，咸的，甜的，海味的，枣泥的，豆沙的，蛋黄的，水晶的，莲蓉的，火腿的，椒葱的，冬瓜的，名堂虽然多，听起来也诱人，但我尝了不少，竟没有一样能够取代心中的五仁月饼。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只有五仁月饼才叫月饼，其他的那些虽冠以月饼的名字，其实他们只是一种点心而已。现在过中秋节，我还是会吃月饼，但我只会挑选五仁月饼，可现在的五仁月饼，里面的馅硬梆梆的，没有过去的酥软了，里面的用料也少了，不象过去的货真价实了，一个月饼里面，只会吃到几个花生仁、瓜子了，叫＂二仁月饼＂还差不多。
　　有一次妻子带回家几个五仁月饼，说她一个同事的家属开面包店，自己做的，自己熬制的糖稀，自己调制的馅料，她们单位的同事都订购了不少。掰开一个尝尝，果然不错，是久违了的小时候吃过的月饼的味道。虽然自己身体已不允许吃太多的甜食，但在美味的引诱下，还是要吃不要命了，一次就吃掉了一个，妻子在一旁挡都挡不住，只得恨恨地诅咒我：
　　＂吃死了可别说是我把你害死的！＂ 嗨，吃死了那也是甜死的，俺愿意。
　　每一种食品，都有一些来历和说道，月饼也不例外。
　　月饼原是一种宫廷食品，后来流传到民间。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曾写过这样的句子：＂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可见那时的人们也是很喜好这一口的。渐渐地，人们不再把月饼当成一种单纯的美食，而是取其团圆之意，赋予了一些吉祥的意思，中秋月圆之时，亲朋好友互赠月饼，表达一种家庭美满团圆的祝愿。
　　当然各地也有关于月饼的种种传说，我小时候就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个＂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故事：元朝的时候，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汉人的地位低，被统治和压迫的很痛苦，各地起义不断。元朝派了大量的家鞑子到各家各户进行控制，家鞑子十分残暴，无恶不作，老百姓都起了杀鞑子的心，都想跟着朱元璋反元，但因为控制严密，无法统一行动，军师刘伯温就出了一条妙计，将＂八月十五杀鞑子＂的纸条藏进饼子里，广为分送，八月十五那天，家家户户都收到了这张纸条，夜里，趁家里的鞑子酒饱饭足呼呼大睡的时候，把鞑子杀掉了。为了纪念和庆祝，人们开始在每年的八月十五吃月饼，这个习俗就这样沿续下来了。
　　小时候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心总是揪得紧紧的，感到很吓人。一个很好吃的月饼为什么跟一个很暴力很血腥的故事连在了一起呢？现在想一想，很可能是因为过去生活条件差，穷苦人家没有足够的财力做很多月饼，孩子吃完了再要吃怎么办？大人就编一个吓人的故事，打打孩子的馋虫，压压孩子的食欲，让孩子在恐怖中把吃月饼的念头打消。
　　在很多人的心里，是有一种＂五仁月饼情结＂的。曾经看到一条＂五仁月饼滚出月饼市场＂的信息，不知道什么人为了什么说出这样粗鲁霸道的话，在一个多元的社会里，包容你不喜欢的东西是一种基本的素养。你不喜欢五仁月饼，你可以绕着走，犯不着对你不喜欢的东西大喊大叫。
　　对于吐糟五仁月饼的雷人雷语，很多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发表了支持五仁月饼的宣言，我对此感到很欣慰，我们维护的与其说是一种美食的存在，不如说是对逝去岁月的一种追忆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