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间走着走着，遇见夏枯草

　　走着走着，遇见夏枯草
　　图文/雨中木槿
　　我下了公交车，仍想着上公交车时，不会扫码付款，向人请教，无人理睬，被嘲笑。尴尬，窘迫，心情糟透，怀疑自己哪里不好，我格格不入人群吗？
　　漫不经心地往家走，满世界飘着栀子花的芳香，看不到花开在哪里；人家窗下木槿繁花缀枝，花下晒着马齿苋梅干菜和白白的糯米粉；榉树下一群老人，说说笑笑剥着嫩蒲芯和鲜玉米棒；我平生初次对这个俗世也对自己幽怨地哼一声，这人间看着和谐温馨，热气腾腾，真正交集，有些人的冷漠无情让人始料不及，在与人结交的场合，我不知所措。
　　闷闷不乐地走到杜英树下，狠狠揪了片绿色的薄荷叶子，放唇使劲嗅嗅，浓烈的清凉香气直驱肺腑，清神醒脑间，只见薄荷丛对面桃红色的蜀葵，花枝乱晃，此刻无风呀，我纳闷地看着晃眼的花枝发呆，忽愣神，一只鸟从婆娑的蜀葵花叶间窜飞出来，停在离我不远的垃圾桶上少许，鸣叫着又敏捷地飞进葱绿的林中。鸟儿憩飞间，低眉抬眼看到垃圾桶旁边开着簇紫色的花，精神一振，靠近了看，花穗如棒槌，叶如小薄荷，淡紫小花如娇唇，前呼后拥排列于花梗，花型纤巧俊秀，花色清丽淡雅。我像见到儿时的伙伴，脱口而出她的名字——夏枯草。
　　初见夏枯草，我能不假思索地认出来，因为我很早知道且研究过此草。
　　现实生活中常听朋友说她的房子所在的地段如何好，多么值钱，她们讨论车和存款，我从来不羡慕，相反却觉得她们精神贫瘠。好友们晒植物，我艳羡不已，那是内心丰盈精神富有的流露。
　　记得伊草与蔡英在朋友圈晒过夏枯草的图文，紫莹莹的花穗，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羡慕她们居住的大地上多么富饶，生长着薰衣草般浪漫的夏枯草。当一个人漂泊在外，打开行囊，掬茎随身携带的夏枯草泡杯清凉的茶，这是故乡大地上孕育的植物，一定有恍惚故乡亲人在身边的温暖。于是，我喜欢上了夏枯草，在故乡荒野的记忆中努力寻找紫色身影的植物，水苏、荔枝草，与李时珍描写的夏枯草形状对照，＂夏枯草，苗高一二尺许，其茎微方，叶对节生，似旋覆叶而长大，有细齿，背白多纹，茎端作穗，长一二寸许，穗中开淡紫小花，一穗有细子四粒。……嫩苗瀹（yuè ）过，浸去苦味，油盐拌之可食。＂我见到的唇形科的紫花，全不是传说中的夏枯草。
　　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夏枯草浓郁的思念与诗意的向往。
　　很长一段时间，我乐此不倦地查阅关于夏枯草的资料，夏枯草最早记录在《神农本草经》，原文记录：＂味苦，辛，寒，无毒。主寒热瘰、鼠、头疮、破症、散瘿、结气、脚肿、湿痹。轻身。一名夕句，一名乃东。生川谷。＂
　　其草又是从远古走来的植物，美貌与才华、品德与能力，兼备。
　　夏枯草别名又叫夕句、乃东、燕面、大头花、铁色草等。具有清热泻火，清肝明目，散结消肿的功效。尤其对于保护我们的肝，有着不可思议的作用。
　　因此，我想起夏日颇受人欢迎的饮料凉茶＂王老吉＂，其加工成份里有＂夏枯草＂。清清凉茶用轻捷小巧的易拉罐装着，极高级感，饮之凉丝丝，沁着微微的中药香，有点似儿时吮吸的嫩芦根味，这种特殊的植物味道引起我的好奇和思考。现在回味有可能是夏枯草的滋味吧。
　　其实，从很多网络文章里看得出，很多人在意的并非是夏枯草的功效，而是其紫色迷人的花。夏枯草之名，是因其夏至便枯，夏天寻不到其草药，为了记清楚其采摘时间，一位中医赋的名。在我的意识里，夏至枯萎的草木何其多，无人理会，不少文人却赋予夏枯草忧伤的诗情，极尽绽放，韶华瞬逝。由于夏枯草的花太美丽了，竟不知该叫草还是花呢。
　　在我心情沮丧时，走着走着遇见了夏枯草紫莹莹地开在路边，在被人遗忘被人嫌弃的垃圾桶旁，自顾开出梦幻般迷人的紫花。我一遍又一遍深情地端详看不够，她身材娇小，翠叶轻盈，瓣若少女涂着淡紫唇膏的小嘴，轻风细摇，紫烟袅袅，心便被融化了。据听说其娇美俏丽的花瓣可食呢，小心地掬一朵，舌尖轻舔细吮，微微的清甜味，妙不可言。我赶紧拍了图发给远方的友人：我遇见夏枯草了！友人笑了：是呀，是夏枯草！简单的对话，遇见心怡的夏枯草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对草木的深情，彼此心领意会。
　　原来，车被撞坏，迫使乘公交，碰到冷漠，皆为了遇见夏枯草铺垫机会，人间所经历的种种境况，不是白搭，为邂逅愈美的事物。
　　从这一刻起，我每每经过垃圾桶，便慢下来，看看紫莹莹的夏枯草，愉悦，知足。
　　好友蓝天看到我发在空间的夏枯草图片，他也心动了，留言要夏枯草的种子。在别人看来，要夏枯草的种子，只是简单的索要。而对于我，是朋友自然流露出来深爱草木的浓情，彼此有一颗相同朴素的心发现并享受微观事物之美，这便是志同道合的挚友。还有，我从蓝天友平时发表的图文记录，看得出他很会养花，他定会把夏枯草种植出紫色的花园。采夏枯草的种子予他，高枕无忧了，不用忧虑夏枯草被绿化工人迫害而绝种，甚好不过了。
　　种子没采到之前，我担心夏枯草被人薅，看她的频率愈多起来。她紫溜溜的花由穗下向上不息地谢着开着。穗底端的花落掉孕育出排列有致的菱型籽房，是娇嫩的绿色，顶端淡紫的花日渐消瘦，鲜绿伴着淡紫，月子中的夏枯草楚楚有致，散发着少妇的矜持与风韵，款款步入收获的季节。
　　夏至，万物繁盛季，我去采栀子花，路过夏枯草，紫花枯尽，齐刷刷举着咖啡色的果穗，细看，铁一样的颜色，像灯笼，像麦穗，像毛毛虫。我在清洁工诧异的目光下，蹲到垃圾桶旁，摸摸她的籽房，似乎感觉不到种子的坚硬与粒感。我小心翼翼采了几穗捧回家，放在餐桌，摸了几次，摸不到种子的质感，果穗轻飘飘的，我失望地扔进垃圾桶。再一低眉，看到地板上有麻麻黑点，赶紧又把果穗从垃圾桶里捡回。兴奋地问友人要详细地址。
　　当我把夏枯草的果穗装入精小的塑料袋，轻轻一动，我听到了种子从果房滚出来的声响，像婴儿落地时的啼哭，有力，结实。
　　夏枯草的名字并不忧伤，她的枯萎是新生，我相信，来年，我走着走着，依然看见夏枯草紫莹莹地开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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