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后,先培大爷爷又跟着我爷爷奶奶生活了两年,我爷爷奶奶还是到处给他张罗对象。有好几个介绍人到家里来看了,见李先培又聋又哑,人又太老实,摇摇头都走了。后来,有人给介绍了一个同样是非常老实巴交能力很差的一个刘姓女人,两人到也般配,双方就同意了。我爷爷和奶奶就给这个李先培分了房子,将我们原来桂花树旁边的那个老房子给李先培住,又给他分了田地,分了山林,又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分了一些给李先培,好让他成家后能生活,能吃得成饭。 我爷爷奶奶则住到他们另买的一个屋里。那个屋,我没见过,到我出生时,那个屋早就拆了,只剩下那个屋场,我们称那里为老屋场。我小时候则是住在爷爷奶奶后来重新盖的一栋土墙瓦屋里。那屋直到现在还在被我么姑和堂妹住着。至于李先培住的那个老屋,反而一直存在着,一直到现在,估计它还是存在着。 那个刘姓女人,后来我们喊她刘家大婆婆。尽管解放后,不兴用轿子抬新娘了,但我爷爷和奶奶还是请了一乘小花轿,将刘家大婆婆抬进了家。虽然她老实巴交,弱智,但她结婚时享受的待遇并不低,这表明了我爷爷奶奶对她的尊重和厚待,而非怠慢。按当时来说,刘家大婆婆年龄已经不算小了,比我奶奶还大,也算是大龄剩女。她娘家的弟媳妇等人来送亲,弟媳妇人不错,精明能干,也很会说,她拉着我奶奶的手,不住地感谢,说:"谢谢弟弟妹妹帮忙,安排得这么好!我们家姑姐能到您家里来,有这么好的弟弟妹妹照应着,我们也放心了!我们从介绍人那里也听说了您们和我姐夫的关系,知道了您们待他的情况,我们好感动!您们为人真是好啊!这要是一般人,谁做得到啊!"刘家婆婆的弟媳妇话语真诚,对我爷爷奶奶充满了敬佩之情。我奶奶笑着说:"先培是我们自家族里的兄弟,天生人不齐,看着他遭孽,我们不帮他谁帮他呀,照顾他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啊。只希望他们俩以后能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刘家大婆婆的弟媳妇还舍不得放下我奶奶的手,她说:"他们俩的能力都只有那个样,只怕以后好多事,还是得您们弟弟妹妹帮忙啊!" 我奶奶说:"这我们知道的,没得人给他们帮忙安排料理,那是不行的啊。有我们,你们娘家人就放心吧!" 李先培大爷爷和刘家大婆婆结婚时,家里来了好多客人。所有的吃喝、操办安排料理,都是我爷爷奶奶办,帮着他结了这个婚。连新娘子的新嫁衣等衣服也是我爷爷奶奶给她置办的。 李先培结婚不久,刘家大婆婆就怀孕了。我奶奶见刘家大婆婆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就跟李先培说,你要注意照看着,你媳妇有点什么动静,赶快来告诉我们! 一天半夜里,我爷爷奶奶已经沉睡在梦中,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爷爷被敲醒了,问:"谁?"外面传来李先培的声音,他大声叫着,意思是说:"我媳妇喊肚子疼,要我来找弟妹去看看!" 我奶奶说,只怕是要生了啊。 我爷爷奶奶赶紧起床,穿好衣服就往外跑。我奶奶在前面跑,我爷爷紧跟在后面跑。奶奶一进门,就看见刘家大婆婆坐在尿桶子上,疼得在叫喊,她一见我奶奶,就跟我奶奶说:我想解手。我奶奶说,肯定是要生了!赶紧将她扶起来,一看,娃娃已经出来半截了,就想扶她上床。只见床上又是血又是胎水,床垫打湿一大滩。我奶奶也顾不得了,将她往床上抱。结果这一动,孩子就掉出来了。呵呵,这孩子后来起名李绪英,我们喊大姑的。我奶奶后来告诉我说:"要不是我去得快,李绪英肯定会掉到尿桶子的!"奶奶说完,张开没牙的嘴,哈哈哈地笑了。 刘家大婆婆是提前生产的,所以,我奶奶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准备,有些措手不及。奶奶见娃娃生出来了,连忙喊李先培找剪子来好剪脐带。李先培急得团团转,慌慌张张地说:没,没,没,没得! 我奶奶急急地说,那快找菜刀来!李先培赶忙跑去拿来菜刀。我奶奶将菜刀在火上烧烤了一下,一边割着脐带,一边喊李先培找粗点的线索来。她割断了脐带,李先培也找来了缝鞋子的粗线索,在一旁候着。奶奶用线将娃娃身上的脐带头扎紧了,她想将孩子包起来,可是,又没有小孩子的衣服,只好让李先培找来他们穿的衣服,将孩子包上了。 此后,我奶奶就一直在李先培家里照顾伺候刘家大婆婆和孩子,给月母子做营养餐,给孩子洗屎尿片子,做饭给他们一家人吃,都是我奶奶,直到满月。孩子出生后没几天,给新生儿做洗礼,刘家大婆婆娘家来了不少客人,孩子的嫁嫁,舅舅,舅妈都来了,还有李家也来了好多客人,大家都来贺喜。这一切招待,安排,做饭等等,都是我爷爷和奶奶操持。刘家大婆婆的弟媳妇,也就是孩子的舅妈,对我奶奶感激不已地说:"多亏了你们弟弟妹妹啊,要是没有你们,不知他们俩和孩子会怎样呢!" 我奶奶如实地说:"他们俩的能力都太差了,没办法啊!" 我奶奶后来跟我说:"他们离了我们,就无法生活。" 后来,刘家大婆婆又生了一个儿子,也是我奶奶接生,我爷爷奶奶一起帮着料理的。可惜没多久,那个儿子就死了。 李绪英小时候,我奶奶一直帮着带。后来,李绪英大一点了,农村里兴起了互助组,就是几个户一起帮一家干一天活,轮着来。在哪家干活,就得由哪家供饭。那时候,李先培,我爷爷一家,还有李承贵么太公等几户是同一个互助组里。有一次,刚好轮到大家去贵么太公家干活,吃了早饭后,没干多久,就下起了雨。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把我贵么爷爷说笑烦了,他没好气地说:"就是你们会算!到你们家干活的时候,天气就好,一到我家干活,就下起了雨!"这一说,大家越怕笑了起来。 那时,互助组的活儿都是我爷爷安排,比如先到哪家,后到哪家。安排到李先培家干活时,我爷爷总是在天气好时给他家安排。我奶奶除了帮他家干农活外,还得挤出空儿去帮着他们做饭给大伙儿吃。 再过了些时,土地就都属于集体了,干活都给生产队的集体干。李先培大爷爷和刘家大婆婆也就每天去生产队出工,然后由生产队给他们分粮食。他们的孩子李绪英也渐渐长大,我爷爷奶奶就不用再怎么管他们了。 1959年,李先培去逝了。后来,李绪英结婚,生孩子,也是我奶奶帮着接生和操持的。那时,我爷爷好像也已过世了。 到我们小时候,刘家大婆婆已经有些老了。李绪英每年正月初一都会拿着几斤面条,或者十来个鸡蛋,来给我奶奶拜年。我印象中,她用背篓背着她的儿子,或者是和他丈夫一起,冒着大雪,来我们家坐一会儿,我奶奶就给她们做饭吃。吃完饭他们再回去。李绪英虽说比她母亲稍强一点,但她和她丈夫也都是能力很差的那种人。不过,她们对我爷爷奶奶,却是深怀感激之情,要不,不会每年正月初一就拿着东西来给我奶奶拜年。这也算是他们对我奶奶唯一的一点报答的心意了,真的只能是表达一点心意而已。客观地说,我爷爷奶奶对他们一家的大恩,他们是无法报答的。而我爷爷奶奶,压根就不是图他们的任何回报,如果图回报,就不会帮他们了,因为他们不可能有能力回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