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过去，看见那些被黑夜掩住的行者。在双11买家秀里，翻看世界另一面。 当钟声敲过12点，魔法没有消失。它才真正开始生效。 而明夜，我们会是奇迹的见证者，当然也是施法者。 这与地球上每一个夜晚都不太一样。当日历翻过10月，我将和数以千万计的尾款人一起投入双十一。 此刻是晚上8点，留给我选择的时间不算多了。是否还需要囤一些日用纸品？要不要给猫主子换个更暖心的窝儿？ ＂趁双十一买个自行车灯吧，晚上骑车下班，我们好放心些＂，妈妈发来消息。 这就听妈妈的话，奉命购物。 ＂夜间骑行闪灯＂，在搜索框打下关键词。最先闯进眼里的倒并非那些专业自行车尾灯，反而是肩夹式警示灯。毕竟它的名字听起来就足够抢眼——爆闪灯。 爆闪灯，图源网络 像是骑行到了一个新地方，我点开链接，嚯，月销量数千，还挺热门。 在各色霓虹灯火几乎能把白昼24小时留住的城市，原来夜晚仍需要类似爆闪灯这样的光。 几千销量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 我忍不住点开评价区。并不是想象中系统自动触发的好评，数百条评论，买家们细致留下光源亮度、便捷度、续航能力等诸多反馈。 我很少见到这样堪称认真的评价区： 没有模板式的好评，寥寥几句大白话，就足以窥见数字所代表的鲜活生活——这是区别于白天的另一种生活，暗藏着危险与希望，模糊了面目，也让城市毛细血管的运作更了然。 地上万颗星 晚上8点，当和我一样的上班族总算能喘口气凑一把双十一的热闹。保安阿强刚换好制服抵达自己的岗位。 这样的夜里，有畅快加购后的安逸，也有让神经紧绷的未知。 每当夜幕降临，城市办公楼的每一个窗口也陆续熄了灯。下班的人从这里涌向城市的各个出口。轰轰运作一天的空调终于休止，上下升降的电梯可以在一楼长久停留。过客来往，却总有人得守在这里。 截至2019年7月，中国就有超过500万保安。他们有些三班倒，有些两班倒，总有人负责在众人皆睡时保持清醒。 图源视觉中国 阿强最近又排到了值夜班，他习惯提前半小时接班。交接完毕后，他还能赶上园区最后一波上下班人潮——这是一天中，他少有的能跟人打照面的机会。 夜间巡逻，是个磨人的活儿。 他遇到过躲在厕所伺机行动的小偷，也救下过突然从杂草丛里蹿出来的野猫。刚入行时，他也有点怵夜间巡逻，不自觉会把手机声量调到最高，死攥紧手电直到手心冒汗。对讲机、手电筒、头盔和警棍，曾经是阿强的四件套。现在又多了一样：爆闪灯。这是一同轮值的兄弟给他安利的。小小一枚，别在肩上，闪红蓝光。 这东西看着没什么技术含量，其实各家质量都有参差。阿强和几个同事趁着去年双十一，专门入了一批来自不同商家的爆闪灯，整理出了一份测评表。哪个型号续航能力强，哪家性价比最高，哪家的定制印字最好看……这些使用体验甚至被分享到了其他保安群里，成了爆闪灯购买指南。 在爆闪灯的评价区，我见到不止一个阿强：＂保安夜间巡视，识别度特别好＂＂队员们晚上巡逻执勤时带着效果很好＂＂非常亮，起到警示作用＂…… 够亮，并不是买家对爆闪灯的唯一诉求。 2021年，极端气候带来了很多突如其来的灾害。在7月的河南洪灾中，河南省消防救援队伍就执行了8073起抗洪抢险救援任务，出动舟艇16185艘次。 那些在夜里浮沉在洪水中的救援船上，也闪烁红蓝光。 不具名的买家留下这样的评论：收到当天进行水上救援，抗洪转移群众，晚上给船只做航标很好用，帮了大忙。 强降雨后救灾，要求爆闪灯还得能防水、多台联机。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实战过后，这个双十一，也许会有更多救援队伍打算置办一批这样的爆闪灯，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夜间执勤保安、夜间救援人员， 在双十一热闹的评论区中，他们只是一小部分，但也足够醒目 。他们或许并非白日里人群中的大多数，却是会在夜里亮起的红蓝星，以微光驱散晦暗。 距离300米 距离双十一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我替自己选好了夜间骑行车灯，竟然开始期待下一次加班晚归。 好多次下班晚，打车回家，我都遇到过不算严重的交通堵塞。当时挺纳闷的，明明路上已经没什么车，碰见的次数多了，终于了解道路检修往往安排在这样的深夜。当车水马龙再起不了多大的波澜，会有小卡车拉着一群工装安全帽的工人抵达这里，老韩就是其中一个。 图源视觉中国 老韩眼中的城市，就是晚上11点的模样。街边小店装饰精致的橱窗像阖上的眼皮；有些高楼的霓虹也亮得没趣；天桥台阶上有时会埋头坐着醉了的人…… 他和工友们无暇打量太多，有很多事需要赶在天亮前做完。像他们一样的道路工人做着与马路相关的琐碎一切：给马路描上黄白线、翻开窨井检修、建新一段的高架桥、清理桥下垃圾。人少车少，封闭车道，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独享马路。 老韩见到过夜里的飙车党，油门踩到闷响；也有工友差点蹭上只有夜里才能进城的大车。这时候，一件夜光背心会带给他们更多安全感。 老韩的背心是女儿特意在淘宝上给定的。对他来说，需要日常穿着的夜光背心算是易耗品，虽然单位会配发，但也只能照顾到最基础的需求。所以女儿一口气趁着双十一活动订了好几件。夏天可以穿更透气的网面材料，秋冬穿得更厚实。单位发的背心不带口袋，工具都得随时拎个箱。女儿特意选了口袋多且能装的，老韩用着顺手的工具直接就能揣兜里。 工友们也大多有自己的定制款夜光背心。 夜间工作，很难看清面孔，身上那件淘宝买的夜光背心就成了他们的姓名。 与他们擦肩而过最多的人是外卖小哥——他们负责喂饱那些未眠的夜。跑夜间单子的外卖员，要更年轻些，熬得起夜，也更懂舒服些赚钱的门道，不用像白天那样激烈抢单，松快些。 在双十一夜光背心的买家秀里，有外卖员展示了红橙黄蓝各种颜色的背心，足以一个礼拜不重样。还有人印上了自己独特的绰号。 当老韩他们完成最后路段的检修，早班的环卫工人即将上岗。凌晨四五点，第一缕光还没出现，他们罩着的是另一种橙红色背心，像街头的一抹朝霞。 传说中的夜行衣是什么样子？答案就在双十一闪光背心的评论区中。 它可视距离能达到300米，也让夜间工作者离安全更近了300米。 双十一，让家有更多光 有人在等待天光的亮起，而有人，索性成为一束光。 10月即将过去，刚又整理了一下购物车，有点难以入睡，是时候给自己准备一份宵夜。楼下街角的烤冷面出摊了，我还能赶得及在12点前打包一份回来。 我住的居民区，地段不算绝佳，也不处在繁华中心。不过胜在生活烟火气极浓。 随着城市发展，你很难在高档小区、热门街区再看到那些烟雾缭绕的小摊。只有从人声鼎沸里走到灯火阑珊处，才有机会跟这些流动摊贩不期而遇。烤冷面、鸡蛋饼、烤串、比超市价格便宜不少的水果，他们是夜晚更易得的亲和温度。 卖烤冷面的是阿贵夫妇，这是他们在这个城市打拼的第12年。很质朴的东北人，脸上总挂着笑，跟谁都能迅速热络起来。 夫妻俩带着孩子在外头漂着，生活不算富足，但总归是一家人在一起。比起把孩子留在老家，阿贵妻子梅姐宁愿多吃些苦也要自己照看女儿。工作日出摊前，她总要先替孩子准备好晚饭，絮絮叨叨叮嘱半天才能出门。 图源视觉中国 周末，女儿破例被允许可以晚睡些，呆在父母身边久一些。面孔生嫩的孩子，在父母身边多了几分活泼，没闹腾一会儿，被赶回充电灯下写作业。 和大多数操持一家吃穿用度的妈妈一样，梅姐算是双十一的深度用户，总能在这期间选出最适合自家又够实惠的东西。 小车棚顶上挂的充电灯就是她去年双十一入手的，＂我专门等着活动呢，比平时便宜了几十块＂。 因为偶尔会带着孩子出摊，一般夜用的灯不是光线太强就是太弱，孩子写字看书都不方便。梅姐选了好久，才挑中这款可调节亮度的充电灯，尽量给女儿调一个合适的暖光。 她热情地给我分享了链接。等烤冷面的间隙，随手翻看，有不少是像他们一样的小摊贩，也有孩子为夏天卖西瓜的父母买了这盏灯。能充电、能调节亮度的夜灯，让小贩们能更便利地在这个城市穿梭。 拿着冷面往回走，背过身，却发现前面的路更亮了些。回头，梅姐朝我挥挥手，是她把灯调亮了。 如果你愿意在入夜后的城市游荡一会儿，你会发现，褪去白日的喧嚣，城市可以是冷清却繁忙的，疲惫里也还要强打起精神，黯淡的夜里却也有亮眼的星子…… 夜里，不只有你我一样的尾款人，还有更多夜行者。他们很难被看见，也很少有机会说出自己的需求。庆幸的是，这是一个双十一的夜。 这不仅仅是一场购物的狂欢，而是更多人能快意表达自己需要的嘉年华。 11·11，不只代表具体的一天，也意味着生活里每一个真实存在着的＂1＂。无论多么渺小平凡，每一个人都值得被关照。正如这些夜行者，在这特别而普通的夜，不用担心自己的要求有多特殊、更不用担心优惠力度够不够——需要的总能被满足。 对一些人来说，双十一的快乐短暂易逝。这之后，生活到底还会有怎样的改变？ 双十一夜间商品的评论区或许给出了答案：帮那些人群中的少数实现更美好、安全的生活，让无数个夜晚继续闪耀、滚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