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论坛徐映珉名人亦写屎尿诗

　　编发||拂晓哨位（ID:fxsw2021）
　　来源||徐映珉供稿
　　名人亦写＂屎尿诗＂
　　〇徐映珉
　　前一阵子，某著名作家之女创作发表的一首被称为2021年网上刷屏最火的＂屎尿诗＂，一夜之间臭遍诗坛，令人掩鼻作呕。不过，很快被一阵凉风吹干，如同狗在树根下撒了一泡尿一般，连一股骚臭味也未曾留下。倒是古往今来的一些文人名士出手的如同＂屎尿诗＂般的＂打油诗＂，不仅遗臭万年、载入史册，且让人过目不忘、忍俊不禁。
　　鄙人才疏学浅，对诗词歌赋学研甚少，更不会写诗作词。说起不少名人喜欢写＂打油诗＂，笔者虽不是名人，却与＂打油诗＂有缘——可以说，正是兵之初的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抑或叫＂顺口溜＂），改变了人生命运，把我从猪圈里＂拽＂了出来，让我成为一名军官，最终混迹于新闻行列。
　　那是41年前的1979年，入伍不到半年的我，被连队分配当饲养员。这活对于我这个从小在家天天喂猪的农村娃来说，并不陌生。那时，喂猪虽然很脏很辛苦，白天要去野外给猪打青草，晚上要住在猪圈旁的土坯房子里给猪添饲料、照看刚出生的猪仔。但比起天天备战训练，还是自由了许多，一个人完成固定的流程后，就有不少空闲时间学习。
　　那时，班里只有一份《人民军队》报，再无其他书报可看。于是，我就细细阅读报纸上的每篇稿子，偶尔也仿照一些专栏文章＂照猫画虎＂。说来也巧，我在《人民军队》报上刊发的第一篇稿子是篇不是700字的言论，第二篇稿子就是刊登在1979年11月3日《人民军队》报《西线》副刊版上的这首让我终生难忘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小诗。这里不妨原文抄录＂炫耀＂一下：＂战士好比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要我当个勤务员，平凡岗位多贡献；要我当个饲养员，猪儿喂得肥又圆；要我当个炊事员，就把饭菜做香甜；要我当个战斗员，摸爬滚打斗志坚；要我复员回农村，改天换地谱新篇。战士最听党的话，七十二行出状元。＂报纸到达当天，连队组织晚点名，指导员讲评的第一件事就是表扬我的稿子登在军区报纸上，为连队争了光，并号召大家向我学习，业余时间积极为《人民军队》报写稿投稿。
　　那时，作为一名入伍半年多的新兵，能接连在军区的报纸上刊登两篇稿子，在连队不敢说是奇迹，至少不多见，我做梦都不敢想。就在这首小诗见报的第三天，团政治处将我调到报道组搞新闻。从此，我便稀里糊涂地走上了新闻报道的行列，几年之后居然被调入兰州军区《人民军队》报，成为一名专业编辑、记者。
　　至今令我不解的是，这首连＂顺口溜＂都算不上的所谓＂诗歌＂，究竟是哪位编辑相中编发的？究竟是因何上了报纸版面的？答案也许只有一个：或是这首小诗出自一名新兵之手，表达了新战士的理想决心，报纸一时需要；或是版面编排需要几句话补个小缝缝(那时报纸排版还是人工铅字排版)，加上我写的一手不算难看的硬笔字以及用残缺不全的靶纸背面当稿纸的行为感动了编辑，才使我这篇不是东西的＂东西＂最终见报。更让我感念的是，这篇小稿让我军旅人生拐了一个弯。否则，服役3年早已退伍回家继续喂猪了。这首所谓的诗也是我平生写的唯一一首缺＂油＂少＂味＂的＂打油诗＂。
　　纵览古今中外诗坛，＂打油诗＂称得上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可当之无愧地列入世界＂非遗＂。早在唐朝，人们就把俚俗之语称为＂打油诗＂，堪称当时流行的＂通俗歌曲＂，其创始人就是有个名叫＂张打油＂的读书人。因为他写的这些＂打油诗＂多取材于田园生活，文字直白，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没有华丽的辞藻和严格的对仗平仄；更重要的是，他笔下的＂打油诗＂抒发和寄托了劳动人民真挚的思想感情和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很接地气，颇有＂泥土味＂，所以深受村民欢迎。
　　有年冬天，大雪纷飞，村民们见到皑皑白雪非常兴奋，提议让张打油写一首咏雪的诗。张打油望着外面的雪景，看到一黄一白两只狗在打闹，顿时兴致而来，张口吟道：＂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村民们听了觉得有情有景有趣有味，纷纷称奇叫绝，赞叹他写的这首＂打油诗＂非常之妙：全诗中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到＂雪＂，但通篇都在描写雪景——由全景慢慢地转移到特写，由表及里，面面俱到。头两句写道：下雪了，江山瞬间变成了统一的白色，而院里的水井就像一个深邃的黑窟窿。这两句将被白雪覆盖住的江山与小小的井口作对比，看似有点夸张，实则更加突出雪下得大而白。后两句描写了一黄一白两只狗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画面：黄狗被雪染成了＂白狗＂；而白狗像穿上了一件雪白的大衣，变得更加臃肿庞大。通过两种不同颜色的狗在雪地的变化，从一个侧面表现了雪下得特别大，十分生动、形象。纵然全诗没有一个＂雪＂字，却幽默、形象地将纷纷扬扬的雪景描绘得栩栩如生，正如王维所称道的＂诗中有画＂。就这样，这首诗被人们口口相传，而＂张打油＂的名号也从此被传开。后来，人们就以＂张打油＂的名字把一些通俗易懂的俚语诗称之为＂打油诗＂。
　　放眼文人如林的唐代，可谓是中国盛产优秀诗作的＂黄金期＂，许多名人的诗词歌赋流芳百世、千古传唱。然而，诸如＂打油诗＂之类的臭诗亦层出不穷、臭满诗坛，且不少文人名士手持如椽之笔，争先恐后，＂你方唱罢我登场＂。
　　近读宋代计有功的《唐诗纪事》，发现书中记载了唐中宗时一个叫权龙襄的左卫将军——此人平日里喜欢写诗，常夸自己的＂打油诗＂写得出神入化。通天年间，他走马上任沧州刺史后，即兴写了一首＂打油诗＂向下属们展示自己的写诗水平：＂遥看沧海城，杨柳郁青青；中央一群汉，聚坐打杯觥。＂众官吏听罢纷纷拍马称赞：＂才华超群贤，好诗永流传！＂权龙襄谦虚地说：＂不敢当，不过是凑韵而已。＂其实，这位老兄压根儿就不懂什么声律音韵。到了秋天，他又即兴作了一首《述怀》的诗：＂檐前飞七百，雪白后园强；饱食房里侧，家粪集野螂。＂参军们看了都不明白，请他解释一番。权龙襄饶有兴趣地说：＂鹞鹰在屋檐前飞旋，能值七百文钱，洗过的衣服晾挂在后园里，晒干后洁白如雪；吃饱了饭就在房里侧身躺卧，家里的粪便自然会招来许多野泡子里的屎壳郎。＂在经典名诗遍布盛唐的诗坛上，权龙襄将军的这4句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的臭诗堪称中国诗歌史上＂屎尿诗＂的杰作，他亦成为唐代＂屎尿诗＂的第一人。
　　苏东坡一生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千古绝唱的好诗佳作，退休后亦写了不少俗不可耐的臭诗。他笔下的《竹笋焖肉》一诗就被世人称之为最臭的＂打油诗＂：＂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众所周知，苏东坡是位十足的吃货，且他无肉不欢，流传至今的名菜＂东坡肉＂就是他发明的。古时厨房之地，大都烟熏火燎的，一般的文人雅士都远离避之，觉得当厨子做菜太过俗气，与自己所追求的＂雅＂趣格格不入。唯有苏东坡是一朵＂奇葩＂，他能将＂俗＂与＂雅＂兼而顾之。除了那些惊艳世人的绝美诗词之外，苏东坡原创的美食更是令人回味无穷，自从发明了＂东坡肉＂和＂东坡肘子＂，苏东坡对猪肉就越发着迷，又写了一首＂打油诗＂《猪肉颂》以此表达对猪肉这一食材的酷爱。
　　不过，善作＂打油诗＂的苏东坡，也曾被人戏弄过——广东有一为夫送饭的老妇，是个地道的乡巴佬，一次被苏东坡挑逗，她反唇相讥，出口成诗 ：＂蓬发星星两乳乌，朝朝送饭去寻夫。是非只为多开口，记否朝廷贬汝无？＂这首＂打油诗＂前两句出自苏东坡之口，后两句为老妇人所言。当时大名鼎鼎的苏东坡谪贬广东后，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显然，老妇人这两句＂打油诗＂是讥讽苏东坡的坎坷人生境遇，揭了苏东坡的老底和疮疤，戳到了他的痛处。
　　欧阳修一生也写了不少带有骚臭味的＂打油诗＂。诸如一次饭后，他信手写了一首题为《猜谜》的诗：＂大雨哗哗飘湿墙，诸葛无计找张良。关公跑了赤兔马，刘备抡刀上战场。＂据史料记载：一次，欧阳修来到一家新开张的酒家吃饭，老板娘问他菜的味道如何。欧阳修于是用猜谜和谐音的手法题写了这首＂打油诗＂，巧妙地道出了＂缺滋少味＂：第一句谜底为＂无檐＂，即无盐；第二句谜底为＂无算＂即无蒜；第三句谜底为＂无缰＂，即无姜；第四句谜底为＂无将＂，即无酱。看了这首云里雾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歪词，老板娘不知所云，蔑视地回敬了欧阳修一句：＂臭诗骚味，故弄玄虚！＂
　　明朝大学士解缙生性滑稽诙谐，睿智聪慧，机灵善变。一日，他陪皇帝朱元璋钓鱼，朱钓了半天，只见浮漂动，不见鱼上钩，心情十分不悦，正懊恼离去之际，解缙随口吟出一首＂打油诗＂：＂数尺丝纶落水中，金钩抛去永无踪。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此等拍马臭诗，虽臭味十足，也非解缙甘愿所为，但这＂打油诗＂的＂油＂品远远胜过＂鲁花压榨花生油＂，简直就是加了蜜的＂橄榄油＂和特制的＂小磨香油＂，甜香爽口，润喉滋肺，＂香＂得朱元璋皇帝＂龙颜＂大悦，直赞誉解缙不愧为＂大明王朝第一才子＂和＂著名诗人＂。
　　清代才子李调元也是一位写＂打油诗＂的高手。据史料记载：李调元任两江主考官期间，众士子不服，与李吟诗联对，比到最后便以麻雀为题，各人吟一首诗。李调元不假思索地吟出两首打油诗。其一云：＂一窝一窝又一窝，三四五六七八窝。食尽皇王千钟粟， 凤凰何少尔何多！＂众士子先是哈哈大笑，继而哭笑不得，最后呆如木鸡。李调元含笑不语，扬长而去。
　　若要论官员写的臭诗，其数量之多、臭味之广、流传之久，乾隆堪称冠军，至今无人能及。有史料记载，这位号称＂诗帝＂的皇帝一生写的诗多达43630余首，且多半是俗不可耐、臭不可闻的＂打油诗＂。有时，他兴致来了一天能作三四十首，甚至蹲茅厕都能＂拉＂出一首臭诗来，但让世人记住的几乎没有一首。倒是被誉为＂最烂最臭最无品位＂的《春风数花咏》这首诗流传甚广，成为世人谈论的笑资。一日，大臣们陪驾乾隆皇帝在御花园赏梅花，乾隆顺口而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大臣们以为皇上在数花瓣，原来乾隆正在作诗。他吟出这3句后，一时腹中无词陷入难堪之境。一旁的宰相刘墉见此情景，脱口续上最后一句＂飞入草丛都不见＂，让皇帝走出了尴尬之境。而整首诗中，唯有这句成了＂诗眼＂。后来，刘墉将这首诗收入自己刊印的诗集《石庵诗集》中，结果被一生与他为敌的和珅发现并禀报皇上。乾隆竟以侵权和盗版之罪，将已解甲归田的刘墉召回打入死牢，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而现代臭诗的高产作者，当数出文豪的山东，且都是将帅级别的重量级人物，无人堪比。被称为＂狗肉将军＂和＂混世魔王＂的张宗昌，文盲加流氓，一生喜好舞文弄墨，写的臭诗极具娱乐性和幽默味。诸如他在《俺也写个大风的歌》中写道：＂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又如他写的《天上闪电》＂打油诗＂：＂忽见天上一火链，好像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再如他在《大明湖》一首＂打油诗＂中写道：＂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哒。＂这位＂狗肉将军＂的白话文臭诗，不仅臭味熏天，而且遗臭百年，令人闻诗掩鼻、叹为观止，堪称现代＂白话文臭诗之祖＂。
　　说来奇怪，竟有来者步其后尘——臭名昭著的＂山东王＂韩复榘，一生也好卖弄风骚，笔下弄出不少臭诗，可与张宗昌相媲美。最有代表性的当数《游泰山》：＂远看泰山黑乎乎，上边细来下边粗；若把泰山倒过来，下边细来上边粗。＂还有一首《咏城墙》的经典臭诗，读之令人作呕、忍俊不禁：＂远看城墙齿锯锯，近看城墙锯锯齿；若把城墙倒过来，上边不锯下边锯。＂
　　名人的精品好诗流芳千古、世代传颂，名至实归，理所当然；名人的屎尿臭诗俗不可耐，遗臭万年，亦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纵览古往今来的一些名人所写的＂打油诗＂，虽臭不可闻，却依然能载入史册、遗之＂万年＂，实属不易。笔者以为，无外乎三点缘由：一是这些臭诗之所以有着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和＂影响度＂，是因为它具有超强的娱乐功能；二是缘于臭诗作者具有不怕献丑、以臭为荣的无私无畏勇气和知臭而为、取悦大众的奉献精神；三是名人笔下常常妙言迭出、佳作不断，如同天天吃王八、红烧肉一般，久觉乏味生腻，不妨隔三差五整点＂屎尿味＂的＂打油诗＂，变换一种口味，像凉拌黄瓜、腌萝卜干一样清脆爽口，让人过目不忘、捧腹大笑，以便在朋友圈里刷个浏览量，找种＂存在感＂。
　　相比于古代名人笔下那些遗臭万年的＂打油诗＂，如今的＂屎尿味＂臭诗可谓多如牛毛、臭气遍野，却很难遗臭万年、载入史册。然而，一些人仍乐此不疲地效仿古人，痴迷而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者居多，其缘由亦有几点：一是一些人退休后闲赋无事，把舞笔弄墨写点小诗当作兴趣爱好，聊以自慰；二是随着年龄变老，疏于学习，懒于动脑，热情锐减，思维迟钝，资源枯竭，精力有限，体力不支，江郎才尽，笔下很难再写出长篇大论、名作巨著，只好信＂笔＂由缰地胡写乱诌几句毫无声律音韵的＂打油诗＂，一展才华；三是有的人本就不是写诗的料，却硬要把自己包装成＂诗人＂，整天装模作样地整出一些俗不可耐、臭不可闻的＂打油诗＂来，以此炫耀显摆。笔者有位同乡，从小小一县局长职位上退休后，爱上了写诗。其笔下的诗作几乎是清一色的＂打油诗＂，且内容包罗万象、无所不涉——婚丧嫁娶、刮风下雨、喜怒哀乐，皆成诗文，有时一日多达数篇，随时随地发到朋友圈里，炫耀显摆，企求点赞，还不时地亮出浏览量，以示自己的崇拜者和朋友之广。此兄日复一日、乐此不疲地创作臭不可闻的＂打油诗＂，其兴趣之高、意志之坚、勇气之足、精神之佳、数量之多、诗味之臭，实在令人敬佩至极、叹为观止、望尘莫及，我等自愧不如。
　　时下，多媒体、自媒体应运而生，多如牛毛，无疑给喜欢舞笔弄墨者展示才华、显露文思提供了一个最佳载体和广阔平台。但是，这个平台和舞台并非所有人想登就可登上去随意亮相、取悦观众的——有的人将此当成自家的＂自留地＂和＂会客厅＂，总以为自己是主角，实乃一跳梁小丑，恐丢人现眼不到家。
　　笔者写此又长又臭的文字，并非意在讥讽和打击那些写＂打油诗＂的＂诗人＂，只是表达一种心愿：愿那些善写＂打油诗＂者，在极力表现自己敢写能写会写的勇气和水平时，莫忘常怀一种敬畏文字之心，当有自知之明和知羞知耻、自警自醒之感，偶尔写首自觉缺滋少香、涩淡乏味的臭诗，尽可能少晾晒出来丢人现眼，还是孤芳自赏为好。
　　笔落至此，鄙人的这篇拙文虽不是＂屎尿诗＂，但与＂屎尿诗＂毫无二致，一样又臭又长、令人生厌，但愿有人能耐着性子一阅。
　　（本文照片由著名摄影家杨玉民拍摄提供）
　　徐映珉，1960年2月出生于陕西省洛南县，1978年12月入伍，历任团报道员、干事、指导员、宣传股长，师新闻干事，原兰州军区人民军队报社处长、主任编辑，甘肃省杂文学会副会长，甘肃省作协会员，发表新闻和各类文学作品七百余万字，著有杂文集《哭笑不得》《笑骂由我》《杂花生树》《笔随意走》《飞镝鸣处》《徐映珉等十人杂文卷》、长篇纪实文学《回眸昨日》、游记随笔《走向圣域》等，一百多篇杂文随笔在军内外报刊征文或评比竞赛中获奖，八十多篇杂文随笔被收入多种文集。大校军衔，现退休居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