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八,眼看春节就要到了。已过不惑之年的婉茹顾不得置办年货,更没有丝毫的喜悦。她和儿子、女儿一直在医院里焦虑的陪护在丈夫李伟身旁,期待着他手术后会有奇迹发生。哪怕他再多活一年也好啊!然而,眼前的一切却令她痛不欲生,术后的他不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每况愈下,看着她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和他一道归去,但她舍不了一对儿女啊!怎么办,怎么办?于是一串串泪珠止不住滚滚而下。她跑出重症监护室,在走廊里几乎是嚎啕大哭。女儿跑过来拉着母亲的手苦苦相劝:"妈,您就别哭了,做为老夫老妻你已经对他够宽容的了。现在各种治疗措施都用过了,家里的积蓄也都花得差不多了,这就是治了病救不了命啊。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要自己多保重,我们要是失去了父爱就够痛苦的了,您千万不能再让我们失去母爱呀!"婉茹边哭边说:"孩子,做为母亲我感到对不起你们,这几年我到偏远地区去支教,一去就是两三年。为了山区的孩子能考出好的成绩,我把心思全用到了教学上。因为工作忙我又因为晕车,每个学期只能回来一两次。家里全靠你爸照顾你们。我真的对不起你爸爸啊。是他既当爹又当娘的太辛苦了!"这时只见女儿脸色突变,愤愤地说:"您啊,心胸够宽广的了,您是只记恩不记仇。你就不想想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偷鸡摸狗的事了,您就忘了他提出要和您离婚了?"是啊,婉茹怎么也不会忘记的。于是那令她气愤难平的一幕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是国庆节放假时,婉茹心急火燎地坐上客车,她身边带着大包小包。包里有给他买的两瓶好酒,一盒龙井茶。还有给姑娘儿子买的衣服鞋和好吃的 。尽管自己晕车直想吐,但一想到一家人马上要团聚了,心里感到无比的激动。下了长途客车,没有人来接站。她只好到道边吐了几口,稳定了一下情绪,就搭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里去。为了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她没告诉他放假提前回来。到了家门口她发现大门没锁,于是就坚持着拎起大包小包,掏出钥匙轻轻的打开房门直奔卧室。顿时,眼前的一幕把她惊呆了。只见炕上躺着他和他胳膊肘上躺着的一个女人。两人睡得正香。婉茹一见怒火中烧,她不故一切地冲上前敲打着丈夫的脑袋,声嘶力竭的喊:"好你一对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不要脸啊!"丈夫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狼狈的抓起衣服往身上穿,一边还对那个女的大喊:"你还不快走!"那个女人吓得魂不附体,披上衣服扑通跪倒在地,嘴里央求着:"大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受伤的老公和未成年的儿子。我来就是想挣点钱贴补家用!"婉茹强忍怒火,摆了摆手厉声说:"你走吧!"那个女人战战兢兢地回头鞠了一躬,像特赦的罪犯一样撒腿朝门外跑去。这时,丈夫厚着脸皮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嬉皮笑脸的说:"亲爱的,你就原谅我吧。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不在家里我真的好寂寞啊,于是我就天天借酒浇愁打发日子。有一天我在饭店喝酒,遇到了她,她丈夫受了工伤,失去性功能,我俩都渴望有激情,于是就走到了一起。我想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婉茹冷冷的反问他"原谅,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一次意外,原来是已经有深厚的感情了。你、你、你,你想让我怎么原谅你?"丈夫厚着脸皮说:"一,你马上提出申请,要求调回城里,咱俩过安稳日子我就和她一刀两断;二,你若办不到,咱俩就离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婉茹一听脸色变得铁青,她一字一顿的说:"做你的美梦去吧,我回城里?我教的那个毕业班能半途而废吗!离婚?好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让孩子成了单亲!"丈夫双膝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着:"婉茹,咱们离婚吧,就算我求你了!"婉茹气愤至极,走上前给他两个狠狠的耳光。厉声骂道:"李伟,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年是你主动追求的我,前几年你下岗了,我也没半点怨言,现在你有劳保了,就想扔下子女而不顾羞耻,做梦去吧!"她骂着吵着流着眼泪愤愤地离开家门,直奔车站坐上了返乡的客车。从那次之后,他一直坚持到春节,才为了孩子,不得不返回家中。 婉茹想到这里,两眼流出了激愤的泪水。她长叹一口气自责地说:"孩子,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一直在他的身边,他也不会以酒浇愁。是我让他苦闷成疾得了胃癌,他得病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女儿被感动了,这是多伟大的母亲啊。她总是一心想着别人,从来不为自己着想。于是女儿搂紧妈妈大哭起来。这时,一位大夫从这里经过,他安慰说:"你母女俩也不要太难过,生老病死是人生的正常规律。再说,你家的患者还能维持几天,你们也该有个思想准备了!"婉茹听了这才如梦初醒,他知道李伟一刻也离不开人了,于是连忙擦干泪水,回到病房。 看着躺在病床上 打着氧气奄奄一息的丈夫,她不但没有记恨他反而更加精心的照料着。因为她觉得李伟虽然有错误,他毕竟还是功大于过呀!李伟醒来了,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首先见到的是女儿,于是便问:"你妈呢?"婉茹连忙蹲在床边,双手握住李伟的手亲切地说:"我就在你的身边啊!"李伟微笑了,他用低微的声音说:"婉茹,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婉茹强忍住泪水。安慰他说:"放心吧,我不恨你。那件事不是你的错,都怨我只顾工作,没照顾好你!"李伟苦笑了一下轻轻晃了一下脑袋,他说:"你真好,你知道吗?你就是我心中的月亮,每当想你的时候。我都会在深夜里打开窗户望着天上的月亮,默默地流泪!"婉茹流着眼泪认真地听着。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女人,要是让她来见他一面,也许对他也是个莫大的安慰。于是她试探着问:"李伟,你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也很想念你那个情人?"李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女儿在一边忍不住嘟哝着:"妈妈,看您胡说些什么?"婉茹笑着对她摇了摇手,女儿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去也不再说啥了。 为了了却李伟的最后的一个心愿。他从李伟的日记里查到了那个女人的姓名住址。原来她叫冯月兰,今年五十一岁。因为老公受工伤致残脸部毁容,一条腿也瘸了。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自那次不欢而散以后,他们就搬家去了邻县,他俩只偷偷地通了几次电话,从未再见面。婉茹终于打通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并愿意主动承担往返路费,诚恳的邀请她来此见上最后一面。 第二天,冯月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乘车来了 ,下车第一眼就认出了婉茹。她愧疚地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婉茹连忙地跑过来,和她热情地拥抱到了一起。嘴里一个劲的说着:"谢谢你大妹子,欢迎你能来看他最后一眼!"冯月兰不知说啥好,她只是不住的点头叹气,最后说了句:"大姐,是俺对不起您,我不该充当了卑鄙的第三者!"婉茹苦笑了一下说:"都是因为我只顾工作冷落了李伟,也是命里你俩有缘分。多亏你你当他最需要关爱的时候,给了他真挚的爱。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呀!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何况咱们还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婉茹的一席话,让本来尴尬的冯月兰才渐渐静下心来。她俩本来是水火不容的情敌,此刻却像一对久别重逢的闺蜜知心姐妹。婉茹先请她到饭店就餐,又掏出了五百元钱让她做路费和买点年货。并善意地劝她:千万不要抛弃结发的丈夫和亲生的儿子。冯月兰倍受感动。一再说:"您就是我的亲姐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 到了医院 ,婉茹和颜悦色的拉着她的手,进了病房就对儿子女儿说:"这就是你们的冯姨。你俩先出去一会儿,我们有话要说。"两个孩子一言不发,好不情愿地走了出去。宛如亲切的俯在李伟身边,小声呼唤着:"李伟,你看我把谁请来了?"李伟使劲睁大了眼睛,他欣喜若狂地说:"啊,咋会是你呢?"冯月兰激动的手足无措,看着以往心爱的人竟病入膏肓,她心痛的热泪盈眶,语无伦次的说:"怎么,不欢迎吗?这是大姐打电话让俺来的,你、你还好吗?"她说着就想凑到李伟跟前去,一看婉茹她只好又退后几步。婉茹示意让她过去,又说:"你们好容易见一面,就好好叙叙旧吧!"她不容冯月兰争辩,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里他俩情意绵绵 ;室外娘儿三人坐立不安。女儿李晶撅着嘴瞪着眼,儿子李亮气得咬牙切齿。婉茹把两个孩子招呼道身边,耐心的开导着:"孩子,你们以为我会心里好受吗?妈妈一生好强,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难道就傻到这个份上了吗?不是的。既然你爸爸心里惦着她,咱就不能让他心里留下遗憾。让他了却了最后的心愿吧。听妈的话,你们就是以顺为孝的好孩子!"两个孩子围拢在母亲身边流下了激动眼泪。晶晶含着热泪说:"妈妈您的心胸真比大海都宽广啊!" 冯月兰含着惜别和感激的热泪告辞了,一家四口又聚在病房里。李伟好像换了个人,他顿时精神焕发,也许就是是回光返照吧?躺在那里高兴的巡视着每一位亲人,他断断续续说:"孩子们——你们-——的妈妈最伟大。她永远——都是——我心中的月亮。晶晶,你是音乐教师,你就给爸爸——唱《望月》好吗?"李晶点了点头,接着就小声唱了起来: "望着月亮的时候, 常常想起你。 望着你的时候, 就想起月亮。、、、、、、、 李伟兴奋地微笑着,聆听着,突然婉茹觉得握着李伟的那只手,似乎动了一下。她仔细一看,李伟的笑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永久安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