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士兵的老山战斗日记

　　编发：拂晓哨位（fxsw2021）
　　作者：白安周
　　坚持写日记的白安周
　　每当我翻看珍藏了30多年的《老山战地日记》，都禁不住热血沸腾，心潮激荡。那是枪声、炮声、地雷声的战场记忆，是血与火、生与死、苦与乐的战地生活的真实写照。在那硝烟弥漫的军工小路、坑道掩体、堑壕雷场，曾洒下过多少战友的热血，留下了多少感人肺腑的故事……
　　我当时是步兵第61师182团9连1排1班长，在那激情燃烧的火红年代，我渐渐养成了学写日记的习惯。现将我的几篇战地日记拙笔摘录于后，奉献给在老山前线同甘共苦、浴血奋战的战友和光荣牺牲的烈士。
　　1986年4月12日
　　昨日晚20时，我们首批接防人员文山出发，零点过麻栗坡县城，今日凌晨2时到达八里河东山脚下。尔后，一路爬山，于5时天蒙蒙亮登上主峰，7时到达了我将长期坚守的42号阵地。
　　在轻纱般的晨雾中，我对42号阵地作了大概观察。环形状，以壕沟相连，向敌方向布有三个哨位，每个哨位相距7到8米。战场就是战场，不同于后方，能闻到浓烈的硝烟味，呛人！茂密的热带雨林被炮弹炸成寸草不生的荒坡，光秃秃一片。
　　友军班长拉我进猫耳洞里，告诫我：千万别乱走，到处有地雷。当时我还纳闷，地雷怎么乱埋呢？后来他一说，我才明白。
　　通过14军、1军、67军，各部队轮着上，晚上为了防止偷袭，包括越军自己，天天埋雷，到处埋雷。现在老山到底有多少地雷，只有天知道了！为了不炸到自己，只能尽量小心。
　　上午，友军班长向我介绍了越军进攻和偷袭的特点，并特意告诉我，对面越军的番号和火力点、屯兵洞位置，以及可以对我们进行观瞄的位置，我一一作了记录。
　　下午，我伏在堑壕的沙袋上拿望远镜久久地凝视敌方，看清了对面越军55号阵地。敌我之间有一条深沟阻隔，直线距离不过千米，形成你死我活的军事对峙态势。
　　友军班长建议，我作为将要带兵防守42号阵地的班长，不但要熟悉42号阵地，还应了解相邻区域的其他阵地。这个建议很好，万一发生激烈战斗，对我方的进退据守心中有数，免得乱了方寸。
　　1986年4月24日
　　今天我们全班都上了阵地。晚上20点样子，天黑下来没多久，就有越军摸了上来。战场上，夜间基本都靠耳朵，一丁点动静你都得听出来。战士艾建强将我拉到1号哨位，说好像有人。我仔细一听，那动静与野兽出没不同，野兽发出声响一般是时大时小，无所顾忌，非常随意。而这个声响时有时无，响动稍大一点就马上停止，似乎十分警觉。我不敢贸然确认，就从＂猫耳洞＂里找来＂传、帮、带＂的友军班长帮助判断。他来到1号哨位静听，不一会他点点头，在我耳边说:＂是人的动静，定是越鬼子来了。＂
　　我二话不说，抢起1颗手榴弹，朝山下甩去。借着手榴弹空爆的闪亮，果然看见了越军，大约1个班规模，正往山上摸来。我立即命令全班战士在堑壕里一字排开，一人一颗手榴弹，听我命令一起拉弦，再一声令下一齐用出去。这样连续甩了4轮手榴弹，不下50颗。紧跟着，我炮兵按照我标定的方位，猛轰了一阵，把越军打跑了。
　　不料，当夜23点，越军又来了；次日凌晨1点，越军再次来过；那个晚上，连续偷袭3次，每次都不恋战。感觉敌人是在试探我方反应，敌方火力集中对我1号哨位。越军此种战术其实很愚，达不到袭扰、震慑目的，反而帮我们练了兵。经历了这一夜战斗，大家士气倍增，破除了惶恐心理。
　　从21点打响，断断续续，越军进攻了5个波次，几乎打了一夜，双方都红了眼。我们的冲锋枪、轻重机枪喷吐火舌，一片片横扫。越军每次摸到半山腰，就被打回去，之后再次摸进，我们再横扫，三番五次，惊心动魄。
　　我心里在想，我们是以勇猛顽强战斗作风著称的＂铁锤子团＂，初战就要打出威风，非得把敌人打怕了，戳穿其自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画皮。
　　1986年5月15日
　　8点不到，越军开始打炮。打疯了，打到10点多钟，我看炮火歇了，觉得是个机会，安排两个人上34号阵地去领油米盐。
　　下午，阵地无事，我看了会书，天突然下雨，看到有战士冲凉，我也跑了进去。在阵地这么久了，还没痛快洗个澡。人一紧张，啥都忘了。要换了在山下，要我这么久不冲凉，早痒死了。
　　1986年5月16日
　　今天老天开眼，让越南人安生了一下。到了晚上，正以为没事了，他们又打了，我也不怕了，一个月了，炮弹咋样我不用眼都知道。把在哨位上的战士都招呼到防炮洞里，静静待着，心里默数越军的炮弹数量。哟哟哟，一家伙落了36发。我真想骂越南人了，你他妈傻呀?这炮弹打着不要钱吗?你们自己连裤子都没得穿，打炮又舍得了。可你又不看看你们对手是谁?是我白安周，有白安周在，你伤不着我。你嗖的一声，我就知道往哪落。你打一个晚上，一个人伤不到，何苦?
　　炮声总算停了，出了洞子。艾建强、刘三民、张小兵，凑在一起说数字。大家都在默数越军的炮弹，几个人的数字到一起，一般都差不了很远。有不对的，就争几向。争得兴起，面红耳赤的也有。无聊嘛，在洞里一下午，能干啥？
　　白安周珍存的＂战时人员供给证＂
　　1986年5月17日
　　上午大雨，老山这地方，雨一来，绝对起雾，得防着越南人偷袭。我招呼三个哨位，他们要我放心，没事。
　　天快要黑了，越军又不安生了。打炮，吃饱了撑着，只往我们这边送炮弹过来。持续时间1个小时，57发，差不多一分钟一发，把我们阵地掀了个底朝天，也够他打的了。
　　越军不停地打炮，战士们都很闷。是刘三民吧，说出一句，不知道哪天会给炸死呢。廖文贵凑他耳边，因为外面的声，他提了嗓子嚷，要是你给炸死了，我一定代你去看望你的家人。廖文贵一说，刘三民就抱了他，也嚷着，行，兄弟，要是我死了，一定要把我带回去。我要求不高，把我带回去就行了。刘三民点头，廖文贵竟然掉泪了，刘三民看他哭，嘻嘻一笑，又说，那我们可得说好，我要是死了，你也得把我带回去。廖文贵一拳打在他肩上，骂他，你不会死，你怎么会死呢?两个人这么扯着，我听了不舒服，扯了嗓子向他们说，这样，我们都说好，谁死了，活着的，谁不把他带回去，谁就他妈杂种。
　　1986年5月18日
　　越军也有打疲的时候，一整天，我数了一下，发神经一样，打了4发炮弹。
　　下午有个情况。接到连长的电话，说是副司令要来阵地看我们。来就来呗，有啥好注意的。可连长很慎重，把我剋了一句:你小子注意点，不要让司令看你无能。我赶紧向战士传达了连长指示，落尾也是，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让司令把你们当窝囊废。
　　1986年5月19日
　　为了迎接副司令，我们一早就开始打卫生。这是战场，又全他妈男人，脏!将烟纸空罐头盒弄到一起，丢到山沟里让越南人去捡。
　　可是，等了一上午都不见副司令来。下午，刘三民发现情况，越军在49号阵地向我方开辟了一条通路，估计会有大阵仗。我拿电话将这情况报告了副连长赵怡忠，赵怡忠过来看了，要我们注意一点，他回连里研究。
　　1986年5月20日
　　上午没情。我叫了副班长上34号阵地领物资，副班长回来，带了很多山下的慰问品和信，大家乐了一阵。看大家高兴，我招呼大家包饺子。一边包饺子子，一边听副班长说了连里的情况。副连长一直向副班长了解我们42号阵地的情况。副班长说没啥情，大家都好着呢。可我从他神态，发现不对。一猜，肯定是艾建强这小子不服我。
　　艾建强这小子一直不服我，对我安排工作爱挑三拣四，有点给脸色。晚上，我把他拉出洞子，跟他说，你不服我是吗?行，我们比比?他问比什么?我说，就比胆量。拿两颗手榴弹，他说，我俩一同拉弦，谁要是先丢出去，谁以后就听谁的。他说行。我还说，不准蹲泥巴，蹲了泥巴听不到哧哧声，不恐怖。他也同意。我就叫班上其他同志让开，到一边去，我和艾建强站一块后，喊了一声，扯。俩人的弦同时扯。手榴弹哧哧地直燃，我不怕，只看着他。时间很快，那时，不管是他的手榴弹先爆，还是我的手榴弹先爆，都得死。艾建强脸白了，猛一下，将手榴弹扔了出去。他扔，我也扔。两个人的手榴弹全是空爆，我们一起趴到堑壕上，才没炸着。
　　1986年5月21日
　　上午无事，下午轮到我观察，我伏在暸望孔里，拿望远镜看。3点55分，发现越军50号阵地有很多越南兵在动，我凭感觉知道，那是来了重要人物，我一个电话打给炮兵。师炮群一家伙过去，一阵猛炮，将越军50号阵地掀翻了。从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况，起码炸了他们3个。
　　1986年5月22日
　　今天是我们接防的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每天和死神打交道，战士们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马大哈、毛头小子突然都成热了、稳重了。战友间的感情，都非常好。记得刚上阵地，胡文勇就很害怕，晚上不肯上哨位。我每次去查哨，哨位上是空的。这还得了，这要是给越军摸上来，一个班都要死在他手上。我气得想踹他，但我没踹，真的，不是我良心好，是我不忍心。人家跟了自己上阵地，说什么也得顾着。我就说，行，你怕是吗?我陪你一起站。连陪了几个晚上，现在他比谁都勇敢。人就是这样，不是谁天生勇敢，谁天生就怂。得经过实践，谁英雄谁狗熊，还不一定呢!
　　为了庆祝上阵地一个月，我提议咱们庆一下，兄弟们都乐了，喊好。负责值厨的刘三民屁颠颠地才要去后面厨房，越军一个炮弹落来。刘三民机灵，一个倒滚，滚到了洞里。
　　越军也想着帮我们搞庆祝，打了一下午炮，刘三民出不了洞，只好大家喝碗凉水，一块吃压缩饼干。
　　1986年5月27日
　　下午，刘三民小子掏弹壳，将火药堆在一个烟壳纸上，不知道怎么搞的，砰地一声，烧起来了。他小子玩命，自己扑到大火上。可他扑不灭呀!火药＂哧＂地一声，将他衣服引燃，成个火人。张小兵麻利，抱了被子往他身上盖。被子是潮的，等掀起被子后，刘三民一身黑站起来，大家猛笑。
　　我是班长，我不能笑。等大家笑完了，我吊了脸死骂刘三民。你小子，我们拿弹药箱堆床板，洞里全是兄弟，你要是把洞给烧着了，引发弹药爆炸，那你就成越南特工了，越南特工没干成的事，给你干成了。刘三民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我怎么骂他都不吭气。可我还是没骂很过分的话，只是强调阵地纪律，并严格要求，绝对不能再在洞里掏炮弹壳了。谁想要炮弹壳，谁到反面去。那地方空阔，老越看不到，你横掏竖掏都行。
　　1986年6月1日
　　一大早，张小兵就嚷，丁士义中弹了。我跑出洞子，到位上看，还好，只是被流弹所伤。给他包扎好后，他晦气得很。我骂他活该，谁叫你不小心，跑到壕沟上面干什么?他说不是，他只是爬着上去，往沟底下看有没有敌情，就给伤着了。
　　这件事给班里战友震动很大，大家都多了个心眼，子弹不长眼，稀里糊涂光荣不值。
　　下午军エ上来，送了10箱手榴弹，看他们一个个跟牛一样，每个人背上背着两箱手弹，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忙上前把手榴弹托下来，请他们喝水。可是没水，我要去山顶打水，军エ不让。说是他们回去的路上有水，不要操心。
　　1哨的战斗比较频繁，我把10箱手榴弹都背到了1哨。
　　1986年6月8日
　　我睡觉，艾建强跑来，说是有敌情。我们出了洞子，一看，越军差不多有一个班的兵力，散在沟里，在向我们摸来。我说，别急，大家等着，等他们上来了，扔手榴弹。
　　手榴弹是个好东西，一扔炸得狠。
　　我们12个人，沿着战壕散开，每人拿个手榴弹，将后盖掲了。我说，大家别急，听我喊了投再投。看到越军上到一半，我说，大家把拉弦扯掉。拉了弦，手榴弹的屁股冒烟。往沟下面看，过了一会，全凭感觉，感觉时间够了，我大喊一声，扔。一家伙，12颗手弹同时出去。手榴弹划过一阵烟，还在半空中，同时炸响，成12朵礼花，弹片四散开去。手榴弹这样炸威力大，越军不论是趴着还是躺着，都有得受。
　　手榴弹炸完后，我们抡起枪往山下打。越军很顽强，打了几个来回，到下午2点多钟，4个小时，战斗结束。
　　1986年6月15日
　　阵地持续被越军炮击，损毁很严重。准备带艾建强和张小兵专门修工事，其他战士上哨，休息。可是不行，越军的炮火没停过，工事修不成，任他们去炸。
　　南方的天气真他妈不是人过的，说翻脸就翻脸，早上还好好的，烈日当空照，我们晒被子。到下午，暴风雨来了。洞里和壕沟一下积满了水。收了被子，领着大家抗洪救灾。
　　还有一个情，越军在49号阵地的后面架了两门82无后坐力炮和一挺苏联高射机枪，这家伙厉害，可以打穿4毫米钢板。本来是打飞机的，拿来打人，恐怖。为了试枪和炮，还向我阵地打了15发炮弹，几百发高机弹。
　　估计会有情况，我向连长报告。连长要我小心。
　　值守在猫耳洞里的白安周
　　1986年6月16日
　　最近，敌人偷袭越来越频繁，连续5个晚上，敌情不断，打打停停，一直到拂晓。
　　敌炮火猛烈，高射机枪又居高临下，死死封锁着军工道路，使得一线军工上不来，给养基本断绝。大家口干舌燥，嗓子直冒火，但无论如何，水总得喝。我决定冒险一试，亲自上山背水。
　　连里有规定，除了连里召唤，班长绝对不准离开阵地。可为了全班不被渴死，我也只好来一次＂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了。我背起装水的皮囊往山上跑，开始敌人没发现，还较顺利。上到山顶积雨坑，这是战士们挖的，军工要是送水上不来，我们就喝坑里的雨水。雨水很浑，和泥巴水一样。我渴死了，还管它清亮不清亮，给碗沙子都能喝。有个死耗子漂在水面上都泡胀了，我用钢盔将死耗子拨开，扑下去一阵猛喝。喝足了，肚皮也圆了，又用皮囊装满水，背在背上下山。
　　敌人这下发现我了，炮弹追着我炸，炸点一前一后，时左时右。听到呼的一声，我继续跑，等到嚓嚓声时，我就地一滚。我懂得，炮弹要落地时，与空气剧烈摩擦，就是这种声音。敌人一看用炮打不到我，改打高射机枪。高射机枪的子弹＂嗖嗖＂地连着响，打在地面，尘土卷起老高，留下一个个弹窝子。我将皮囊抱到怀里，好不容易弄了一皮
　　囊水，不能给敌人打爆了
　　从山上下来，有一道很陡的＂直梯＂路，虽然有壕沟掩护，但挖得浅。我索性跑出壕沟，从沟外向下直跑。敌高机弹快，我跑得也快。突然一梭子子弹冲我打来，我向旁边一跳。因为跳得急，没想到侧面是悬崖。还好，我反应快，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崖边的岩石，脚迅速蹬到崖边的石棱上，身体往崖边紧贴。这样等了好一会儿，敌人以为我掉崖死了，停止了射击，然后我趁机背着皮囊，一阵风似地跑回阵地。
　　1986年7月4日
　　今天赵文泷副师长来了，赵文泷是我喜欢的师首长，对我们一线战士很关心。像我42阵地，与越军的55号阵地直线距离不过1000米，人家在望远镜里盯着，可他还来，让我们很感动。
　　赵文泥副师长与战士拉家常，说着说着，大家就笑了。为了让战士们能多贴近贴近副师长，我跑到哨位上，将张文兵、胡文勇他们换下去。
　　1986年7月5日
　　今天以为没事，昨天赵副师长来都没事。我呢，心情一好，跑友军945地去串门。还没走到，刘三民叫住我，我回头一看，好家伙，老越又玩偷袭了。
　　老越油子，变着花样玩，知道晚上我们警惕性高，竟然大白天的来了。好在站哨的张文兵和刘三民发现了，一个唿哨，大家立马钻出洞子，跑到了战斗位置上。
　　在这样的时候，不能主动打，得藏着，让老越错以为我们没发现，让他们近一点，再投手榴弹空爆，炸死他们。
　　老越摸到一半后，他们先甩手榴弹，可我们都屈身藏在战壕的凹洞里，手榴弹炸不到我们。手榴弹一响完，我们同时跃出凹洞，站壕沟里拿手榴弹一起甩。可是，胡文勇因为紧张，手榴弹掉在了沟里。看着冒烟的手榴弹，大家脸都白了。躲是来不及了，我冲上去，抓起手榴弹一甩臂，叫了一声，趴下。手榴弹飞到壕沟外不远，爆了。好在大家趴得快，没人受伤。
　　胡文勇胆子小，开初上阵地时不敢站哨，仗打了了两个月了，还出这种状况，真对他无语。
　　下午终于收到大哥的信，乐得我一个空翻。刘三民喊我，班长，你小心，别翻到地雷上去了。我回他，不怕，要是翻到地雷上，我一脚把他它踢到55(越军阵地)去。大家听了，直笑。
　　1986年7月18日
　　6日传出换防消息，7日就正式分批回撤，13日全班撤到老地房休整，做出击作战准备。
　　突击队虽以我们9连为主，但要在全营范围内挑选素质全面的骨干，名额十分有限。连队开展了选拔突击队员的夺标活动，凡自愿参加的都要先报名，写请战书，竞争还相当激烈。
　　参加突击队，就意味着流血牺牲。但我和战友们一样，激情四射，血气方刚，争先恐后地向党支部表决心。于是，我找来一根缝衣针，在火柴上烧烫消毒，把手指揉了揉，一针刺下去。手指鼓起了血泡，晶莹剔透。我在一件白背心上奋指疾书:1.我是党员
　　2.我上有5哥1姐
　　3.我自愿参加突击队
　　此时，我总感到意犹未尽，又增加了一条陈述理由:
　　4.放弃1班长不当，只当普通队员
　　我把血书亲自交给指导员，他说这是全连第一份血书。回想起部队赴滇轮战前，我也是全师第一个写血书、表决心的战士。想到这里，心里非常欣慰。
　　白安周在阵地哨位执勤
　　1986年10月20日
　　19日凌晨2点，我们从40号阵地向41号阵地进发。3时，沿预先开辟的通路向敌摸进，在怪石林立、杂草丛生的荒野中摸进了8个多小时，11时半左右进入＂无名3号洞＂隐蔽待命。12时整，我炮兵向敌55号及其周边阵地实施重点炮击。25分钟后，我们开始出洞隐蔽接敌。12时55分，我们占领距敌80多米的冲击出发阵地。敌55号阵地是一座典型喀斯特石山，到处是石笋、石林，唯独在我前方是一个60度陡峭的土坡。
　　我是主攻方向的右路突击群的突击队员。我左边是7班长王常兴，右边是群长(副连长)赵怡忠，都趴在地上继续潜伏。天好热，汗水流进了眼里，又不敢用袖子擦，怕搞出动静被敌人发现。
　　13时05分，我炮兵集中火力对55号阵地实施5分钟的火力急袭。顿时敌阵地落弹如雨，烟尘腾空，爆炸声震耳欲聋。我工兵起爆火箭开辟器，敌雷场的安全通道一次开辟成功。13时10分，我炮火向敌纵深延伸。突击队一跃而起，以最快速度向敌阵地发起冲击，仅2分钟，我们就占领了敌前沿堑壕。我们班顺着堑壕从右侧方向，直插55号阵地背后的3号洞，切断敌溃逃的退路。
　　恰巧，6个敌人正沿堑壕向小青山方向溃逃，我以半蹲式射姿，连续打了几个点射，又甩出2颗手榴弹。敌人1个没剩，全部报销。转身回到了3号洞口，在洞外用越语高喊:＂拿汉——拿汉——＂令敌投降。敌人不但不降反而抛出手雷，弹片把我右胳膊炸伤。此时，我左路突击群1个班及时赶到，我们就一起把炸药包和手榴弹往洞中扔，用冲锋枪封锁洞口。喷火兵随即赶到，对洞内进行喷火，一股火焰轰然入洞。随后我们冲进洞内，发现30余具裸体死尸，皮肉已被烧焦，3号洞守敌被一举全歼。3号洞系钢筋混凝土永备工事，洞内很深，光线又暗。大家迅速打扫战场，我发现1个装满手雷的编织袋，当着自己的战利品扛了回来。
　　出击作战胜利了!我们分批、安全、有序地撤回到了神秘的无名3号洞休整……
　　(作者时任步兵第182团3营9连1排1班长，现在陕西省西安市物资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