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庚壬将军回忆那年南疆战事

　　编发||拂晓哨位（ID:fxsx2021）
　　作者||邹庚壬
　　四战四捷 打出国威军威
　　文/ 邹庚壬
　　出击作战，是我步兵依托防御阵地，对敌前沿防御要点，所实施的短距离进攻行动。它是集中优势兵力兵器，主动出击，成建制地全歼敌人的歼灭战；是对越保持强大军事压力，扼制其对柬、泰侵略扩张野心的重要形式；是对越防御作战中，最积极、最活跃、最具震撼力的有效手段；同时，它也是全面检验和锻炼部队攻防兼备能力和英勇顽强作风的极好机会。
　　根据我国政治外交斗争的需要，我集团军分别在老山、八里河东山、662.6高地、那拉口方向，进行了四次加强连规模的出击作战。由于准备充分、指挥正确、官兵勇猛、协同紧密，每战均达到了攻无不克、速决全歼的目的，打出了国威军威。
　　首战强攻 无坚不摧
　　1986年10月14日，曾在抗美援朝战场一展雄风的步兵第139师416团＂特功五连＂，对老山当面野战坚固阵地防御的604阵地、968高地地域之敌实施出击，全歼越军步兵第122团2连，获得成都军区授予＂攻坚英雄连＂荣誉称号。
　　这是一次集中绝对优势兵火力，实施高强度炮火准备与全线火力佯动、大纵深炮火压制相结的火力战。敌阵地表面工事和附防御设施被彻底推毁廓清，破坏程度高80％以上，使敌基本丧失抵抗能力。
　　这是一次以小端组、多波次正面突破、超越攻击、连续突击的方式，实施猛打、猛冲、猛插、猛炸，硬碰硬的攻坚战。突击分队发扬猛进精神，以雷霆万钧之力，居高临下，势如破竹，3分钟突破敌防御，9分钟攻占敌前沿阵地，17分钟夺取敌纵深核心阵地。
　　这是一次传统与现代作战理念、作战手段、指挥方式相结合的特殊战斗。老山战场的特殊性，给传统战法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我们以现代军人的胸襟，继承传统又与时俱进，严格组织突击分队进行针对性强化训练，实行＂八级同台＂(军区前指、集团军、师、国、营、连、排、班)共同审定出击方案；步、炮、侦、通、工、化，诸兵种合成编组、协同作战；广泛运用激光、微光、电子、电磁、雷达等新技术，生成并强化了新的作战元素和功能；特别是图像传输系统在我军战史上首次进入实战指挥，使战术与战役指挥高度融合。从而取得了集团军首次出击作战的全胜，谱写了出击作战史诗的第一乐章。
　　速战速决 干净利落
　　1986年10月19日，享有历史荣誉的＂铁锤子＂团——步兵第61师182团，以其9连在八里河东山方向对55号阵地之敌实施出击，仅用35分钟，全歼越军818团5连1个加强排，打了一场代价小战果大、干净利落漂亮的歼灭战。该连被中央军委授予＂攻坚英雄连＂荣誉称号。其鲜明的特点在于：
　　▲ 英勇的182团9连7班
　　巧择战机。将出击时间选定在老山首次出击之后的第5天，摒弃了历次轮战部队出击节奏1个月以上的老套路，出敌不意；改变以往拂晓打响的常规，而是选择在敌疏于戒备的中午，攻敌无备。同时，这一战机既契合气象规律，获得了午后雾散、阳光西照的良好天气，又缩短了突击分队在冲击出发阵地的滞留时间，为出击胜利赢得先机。
　　巧把关键。根据敌情、地形特点，保障出击分队占领冲击出发阵地时的安全，是关乎出击作战成败的关键。为此，出击分队先后组织了23次抵近侦察，历尽艰难险阻，终于在战斗发起前夕，经锲而不舍地最后努力，才意外搜寻到极其隐秘的地下溶洞，破解了攻击与回撤两难的窘困，为实现快打快撤、减少伤亡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条件。
　　巧示佯动。集团军统一组织以那拉口为重点的全线炮火佯动，逼敌紧张，迫敌西顾在出击目标翼侧，实施开辟通路与兵力佯动相结合，隐真示假；组织无线电佯动，诱敌错判；进行全程电子干扰，瘫痪敌指挥；严格保密措施，保持一线防御常态。有效地迷惑了敌人，达成了战斗的突然性。
　　巧用炮火。以重点炮击的形式，进行预先和直接炮火准备。改集中射击为破坏射击，提高了直接命中效率；在步兵发起冲击前，突然加大火力，由重点炮击转为短促的炮火急袭，掩护工兵强行破障。步兵完成冲击准备；尔后转为高精度、小间隔的层层护送射击，掩护步兵冲击，攻克敌阵。对点多面广、分散游动的敌迫击炮，在关键时节，采用火箭炮实施大面积覆盖射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巧施战法。采取奇袭与强攻相结合的战术，既按强攻的兵力编成、组织协同、炮火准备，又遵循奇袭的要求，秘密摸进接敌，突然发起攻击，实行边打、边插、边围，边抗，达成速决全歼。随即迅速就近撤至冲击出发阵地溶洞休整，尔后择机分批安全撤回，极大地减少了伤亡。
　　精兵奇袭 出奇制胜
　　1987年1月5日，步兵第141师421团7连，在662.6高地方向对310阵地之敌，以奇袭的方式实施出击，全所越军122团5连1个加强排。
　　此次战斗，云南前指给予了极高评价:＂巧奇袭，硬强攻，沉重地打击了敌人。＂成都军区授予该连＂出奇制胜英雄连＂荣誉称号。
　　此战，地形险峻，岩石裸露，隐蔽条件差，敌戒备程度高。为了隐蔽企图，确保奇袭效果，奇袭分队采用多批次、小批量、大间隔的方式，利用夜暗秘密前出，隐蔽屯兵待机；在长达2个小时的秘密接敌中，运用蠕动、匍匐、曲身等战斗动作，最大限度地逼近敌人:针对敌洞穴多、出口多的特点，采取小群多路、多点围攻的＂群狼＂战术，从2个方向按2路接敌，渐次分4路展开，最终成8路攻击队形，直达敌各个屯兵洞口，完成攻击准备。
　　5日拂晓，乘敌处在梦呓之中，奇袭战斗打响。我支援炮兵集中火力，对出击目标周边相邻敌阵地实施突然、猛烈、短促的炮火急袭，形成一道半弧形的炮火掩护地带。地与此同时，奇袭分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起攻击，2分钟即控制敌表面阵地，8分封堵了全部洞口，迅即转入搜剿打洞；并以一部兵力构成对内对外防正面，连续打退了敌几次反冲击。仅用43分钟全歼守敌，创了出奇制胜的经典范例。
　　虎口拔牙 群威群胆
　　1987年1月7日，步兵第139师417团4连在那拉口方向对425号阵地之敌实施出击。经10小时30分钟激战，全歼越军步兵第141团11连1个加强排，打了一场＂虎口拔牙＂的硬仗，中央军委授予该连＂英雄四连＂荣誉称号。
　　敌425号阵地，东瞰泸江，是控制中越两国水陆交通咽喉的战术要点。该敌依托18个自然溶洞，构成坚固阵地防御。它既可得到相邻多个阵地的兵力、火力直接支援，又可得到大、小青山敌直射火炮和敌纵深地兵的火力压制。同时，它既位于敌十分敏感、高度戒备的主要防御方向，又处在我两个师防御结合部之＂软肋＂。因此，攻占敌425号阵地，宛如＂虎口拔牙＂，难度极大。
　　鉴此，出击分队大胆采取预伏奇兵与主力奇袭相结合的战术手段，做到奇正合战、相得益彰、虎口奇袭、出敌不意，这是此战险中取胜的精妙之处。
　　＂1・5＂出击战斗的次日，乘当面之敌尚在惊魂未定的余悸之中，第1突击队3班在马玉革带领下，像一把刺向敌人胸膛的利剑，于拂晓前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摸进，并占领了425号阵地东北侧敌弃守的2个洞穴。该班孤悬敌巢24小时，既形成了割裂敌部署、阻敌增援、断敌退路的有利态势，又担任特殊的近敌警戒，掩护、接应突击队主力摸进展开，为应对瞬息万变的复杂战场情况赢得了主动。
　　1月7日凌晨2时许，全军闻名遐迩的夜老虎4连第1突击队，以良好的夜战素养，分5批沿2条通路隐蔽摸进。在长达3个多小时的接敌中，敌突然实施目冷炮射击，导致2名突击队员重伤后直至牺牲，但突击队临危不乱，宁死不动，没有暴露行动企图。拂晓前，第1突击队各班(组)按预案，全部进至425号阵地敌各个工事洞口附近，控制了敌表面阵地，完成了攻击部署。7时整，突击队于战斗出发的同时，全部封堵了敌洞口，形成了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之势。尔后，采取打、炸、喷火等方式，分片包干，逐洞搜剿，全歼守敌。
　　此时，第2突击队迅速加入战斗，协同第1突击队依托残存工事和有利地形，坚守阵地9个小时，粉碎了敌人5次反扑和增援，抗住了敌疯狂的覆盖射击、空炸射击和拦阻射击。敌我双方炮击与反炮击、压制与反压制、拦阻与反拦阻的炮战异常激烈，晴空万里的那拉口战场顿时硝烟翻滚，天昏地暗。直至17时30分，在我炮火护下，按照＂五个不丢＂的要求，突击分队全部撤回我方阵地。
　　此战，是奇袭难度极大、战术运用灵活、持续时间最长、投入炮兵最多、战况最为激烈、给敌极大震撼的一次出击。尽管战斗规模不大。却引起世界舆论一片喧哗。越南河内电台称＂中国军队发动了2个团规模的进攻。＂＂美国之音＂报道＂在中越边爆发了自1979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战斗。＂……
　　铁血精神 胜利之本
　　纵观4次出击作战的胜利，其根本原因，皆是广大指战员发扬不怕流血牺牲、英勇顾强、前仆后继、无私奉献的铁血精神。每一次出击，都是一部荡气回肠、震撼人心的英雄史诗，也都涌现出一批视死如归、可歌可泣的英雄群体。突击队长赵怡忠、郭继额、刘阿平、马权斌、祁振武等，身先士卒，勇猛果敢，身负重伤仍坚持指挥战斗，有的甚至壮烈牺牲。战斗英雄顾金海重伤不下火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迸发出＂不要管我，先救队长＂这一震古烁今的呼喊，折射出对祖国、对人民、对战友的一片赤诚。战斗英雄栾智平率先突入敌阵，连续炸毁敌6个火力点和1个屯兵洞，身背重伤员最后撤离战场表现出勇猛顽强、威震敌胆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还有在秘密接敌中敌冷炮重伤、用生命维护战场纪律的邱少云式的钢铁战董永安、郗文发、马永庆；用胸膛顶住被敌2次推出的爆破筒、与敌同归于尽的黄维光式的勇士马占福；身负重伤、用身躯顶起炸药包毁敌暗堡的董存瑞式的模范战士刘安林…
　　这绝不是数字的堆砌，也不是华丽辞藻的空洞罗列，而是血与火、生与死战场的真实写照。它充分展示了我集团军指战员保卫国、敢打必胜的风采，诠释了老山战士的时代责任与担当，彰显了这支英雄部队的猛进精神和铁血军魂，这是一种战无不胜，无坚不推的强大精神力量。
　　(作者时任陆军第47集团军参谋长，后任集团军军长、兰州军区副司令，中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