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鸟者说

　　清早，街道拐角处，有一个老者在卖鸟。两个布袋，上面戳几处小孔，装着几十只各色的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不绝于耳。他站立一旁，没有吆喝，却引来一群人来围观。看到那番情景，我便靠近，凑凑热闹。
　　那些围观者，正对着布袋中的各色鸟指指点点，也在唧唧喳喳。
　　＂雉鸡，熬汤很补的，五十元一只，太贵了。＂
　　＂鹧鸪，那么小，还卖那么贵？＂
　　＂翠鸟，肉少，味腥，也有人抓来卖，真是贪钱！＂
　　＂琵鹭，不是国家保护的鸟儿吗？也敢捕捉，胆子好大。＂
　　别人的议论纷纷，丝毫没有影响卖鸟者的心情。他一边听，一边笑，皱纹密布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淡定与从容。
　　一个雍容的妇女，瞧了瞧卖鸟者，说：＂捕捉鸟来卖，不仅不知廉耻，反而乐呵呵。＂
　　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冷冷地说：＂现在的农村人，什么都抓，什么都卖，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钻地的，蹦跳的……他们几乎无所不捕，不所不卖。＂
　　卖鸟者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横扫了几眼围观的人，说：＂当下物价飞涨，有哪种东西不贵？蒜一斤十元，姜一斤八元，豆角一斤四元，五十元一只雉鸡，怎么贵呢？那鹧鸪，是野生的，比人工饲养的味道美多了。翠鸟，品味而已，要吃肉，不如去购买饲料养殖的鸡鸭鹅，猪牛羊。它们肉多，味道比翠鸟还要腥，还要软。琵鹭，虽然是国家保护的，但它们飞来飞去，在这儿停停，在那儿歇歇，我不捕捉，也会有人捕捉的。＂
　　他的话音刚落，围观者又窃窃私语，人的唧唧喳喳之声与鸟的叽叽喳喳之音交相呼应，此起彼伏。转眼间，两个布袋便空空如也。
　　人群慢慢地散尽，喳喳的声音渐行渐远，淹没在车流声和人流声之中。
　　我走上前，问卖鸟者：＂你卖鸟，不怕被人抓吗？＂
　　他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说道：＂谁会抓？谁来抓？＂
　　＂有关部门啊!＂
　　＂我捕捉鸟来卖，而来买鸟煮汤的，煎炒的，熬粥的，皆是非富即贵者。他们会抓吗？普通人，会理睬吗？非富即贵者，哪个不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所说的一箩筐大道理，哪个不是滔滔不绝，正义凛然？然而，他们有几个人曾经言行一致呢？我知道，捕捉鸟是犯法的，但那是我的谋生之路，不是选择的选择，不是办法的办法。我那点土地，被粗暴征用了，价钱相当便宜，根本不够维持未来的生存。我的两个孩子，靠打工度日，收入低，只够吃穿，没有几个钱来孝敬我。我老无所依，我不捕鸟，我干啥？再说，田地没有了，树木砍光了，那些鸟飞到哪里觅食，哪里搭窝，哪里繁衍？鸟儿的灭绝是必然的事情，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鸟有翅膀，都逃不了命运的摆弄，挣不脱对土地的依赖，何况我那无翅膀的人？＂
　　卖鸟还有如此高谈阔论，不简单啊。顿时，我哑口无言了，不得不默默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