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孩子的姥姥

　　看孩子的姥姥
　　陈苏锦
　　一天，我在体育场散步，听到两个推着婴儿车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在闲聊，我从她们的谈话里知道，这是两个过去不认识的人，身份都是给闺女家看孩子的姥姥。
　　穿着户外短T恤、留着短发的女人说，我亲家母还没退休，是个高中老师，教数学，可忙啦！每个月给我闺女五千元钱让找保姆，我一寻思，找啥保姆啊？找保姆，让我外孙女和一个陌生保姆在家，我是不放心的。大外孙女现在上小学了，小时候是雇我老妹妹来帮着看的，人家现在有孙子了，自己不出来了。正好今年我也退休了，家里没啥事儿，姆孩子她爸上班儿也不忙，中午在单位食堂吃完饭，开车回家帮我一把，他还能买菜做饭。我可不想让我闺女像我年轻那时候，她爸在外当兵，我一个人带孩子，还得上班儿，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就老觉得缺觉。
　　那个穿绿色碎花儿连衣裙、个子不高、身材发福的女人的说话语速很快，她说的话声音也挺大，哎呀妈呀，你闺女的老婆婆这么厉害？在高中教数学，那可是文理科都需要的科儿，你亲家母指定有钱，原来那高中数学老师给人补课的话，一对一那种，听说都五百元一小时。给钱让你闺女雇保姆，这就不错啦！她上班儿挣了钱，她能花多少？还不是给你闺女给你姑爷攒着。像姆家那亲家母，宁肯给在北京的闺女家看外孙子，也不给这在盘锦本地的儿子家看孙子，也不知道她咋想的？你说你就一个人过日子，现在你不给看孙子，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看以后你指着谁给你养老？这不，我这还有半年退休吗？一直没怎么去，我给看着，啥时候你指着老婆婆心疼儿媳妇，都不是那回事儿。
　　那短发的姥姥说，人家老婆婆给的钱都揣我闺女兜儿了，人家可倒好，一家三囗，常住沙家滨，回自己家取完东西还回你家来，可你家祸祸，也不知道心疼她老妈，我一说咋累，人家就说你不也享受天伦之乐了吗？那有的人家多少年不要孩子，想看孩子还没有呢！啥吋候她老婆婆休息了，人家三口才去呆一天。吃完饭，急吼吼地就张罗回来，说在老婆婆家呆着，房子大是大，没啥唠的。整的我呀，想推出去几天都推不出去，人家老婆婆放暑假来我家看孩子的时候，我还得说我闺女跟你是真好，就怕你累着，偏偏不担心我！受着累，花着钱，你现在把活儿接下来了，想脱手，门儿都没有。我说等我外孙女上幼儿园就好了，也就不用我了。我闺女说那也不行，她奶就是退休了她也不会开车，她也接不了孩子。这活儿还得你干我放心！我们家看孩子这活儿我干，一点儿不赖人家奶奶。
　　瞧瞧你家！真应了那句＂人比人，气死人＂。你看我们家外孙子的奶奶，没有孩子那两年，比谁都着急，生了吧，你又不给看了。人家闺女一顿呼悠卖惨，她就去北京了。她不给我们看孩子吧，还动不动可她时间要求跟我外孙子视频，动不动就说闺女两囗子在北京生活有多难，压力有多大，贷款三十年，整一辈子的贷款，北京可心的保姆不好雇什么的，价格又超高什么的。那谁让你们去北京跟别人挤来的，你们不也是在北京图更好吗？两囗子一个在中石油总部，一个在工商行总行，这么好的单位，你们压力大，别人咋活呀？奶奶看孩子，不天经地义的事吗？咋到了你们家，不给看，还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不出钱，不出力，可不爱提他家了，一提就生气……
　　当我在靠近北门体育器械那排的树下长椅上坐下时，这两个姥姥又转回来，在我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这时就见有人来分别逗她们的孩子，我看清了，一个是还不会说话的女宝，一个是刚刚冒话儿的男宝。
　　有熟人上来分别和她俩打招呼，听话里就是跟前楼里的。这是放暑假的期间，不断有带孩子的老人经过，又有带孩子的老人聚堆儿，在体育器材旁的树荫下，长椅前，东唠西唠。
　　＂是老郑吧？＂
　　刚才那个穿户外短袖T恤、短发的女人冲着一个领着一个棕色＂泰迪＂狗的走起路来缓慢的女人说，那个女人也有点儿小兴奋，＂唉呀，董姐，我有几年没见你啦？这是老二吧？＂
　　＂对。是老二。＂
　　＂老郑，你这腿，咋的啦？＂
　　＂类风湿。去年查出来的，你看我这右手，都变形啦！咱这么多年没见，这不，我也是今年五一才回来。一直给俩丫头家看孩子。＂
　　＂小爽和小荷家孩子都挺大了吧？都是你看的？＂
　　＂小爽家大的今年九月份上小学，小的去年已经上幼儿园了，俩小子，太淘了。小荷家的女孩儿今年也上幼儿园。本来小爽家奶奶从江西要去北京给看孩子，小爽不愿意她婆婆去，说是人家在农村呆一辈子，生活习惯不同，她自己光能学习，直性子，不会哄人，容易和老婆婆打仗，就央求我去看孩子。小荷的婆婆再婚了，那家老爷子身体不好离不开人儿，孩子们上班儿的地方离家太远，没办法，我这些年就在俩闺女家带了这个再带那个，退休这些年一直没消停，也没有时间和你们联系呀！＂
　　然后，这俩人就在那说现在这帮丫头也不知道咋的啦，都愿意让姥姥带孩子，真应了那句话＂妈妈生，姥姥带，爷爷奶奶来欣赏了。＂还说这老话说得细想也有道理，你这姥姥辛苦带完了孩子，人家奶奶一来还跟奶奶亲。
　　秋千上的一个带大檐儿遮阳帽儿的老太太接话了，看你们烧包儿的，我也想当姥姥，生三个我都想法儿帮她看，闺女得给你生啊！
　　刚才唠得热闹的郑姓、董姓的姥姥又乐了，冲着荡秋千的老太太过去了，敢情都认识。就听这两人问荡秋千的女人她闺女有四十了吧？咋还不要孩子呢？就怨你家把孩子送出国送的太早了……
　　直到我在那长椅上离开，那里，陆续又来了带孩子的姥姥、姥爷们，真有话儿啊！从闺女、姑爷的职业、就业的城市的房价、养孩子的成本、带孩子的苦与乐、婆媳矛盾、双减政策、还有最近的共同富裕、自己的退休金、体检的医院……
　　当我回到单位的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我把先前在体育场那里的见闻讲给同事听，她们说现在看孩子的姥姥确实多，小媳妇儿们愿意让自己的妈看孩子，因为和自己的妈说话没反正，谁跟谁生气都没多大事儿……
　　沟通的问题？血缘关系？
　　总而言之，这，好像没什么解。
　　过日子，怎么说都是烟火人家，至于看孩子，姥姥看就姥姥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