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节俭的老妈们

　　我们节俭的老妈们
　　陈苏锦
　　有一天的早上，当我的一个过去的同事看到我写的回忆婆婆的文章时问我一个问题：你婆婆真有那么节俭吗？她不是有工作有工资吗？
　　我说那一代人的节俭跟有没有工资有关系吗？
　　我婆婆如果活到現在，她是八十五岁，属牛，不幸的是，她已经在二十二年前的春天，满街丁香花盛开的季节，在一天晚上突发脑溢血，没有说一句话，走了。
　　我们在收拾她的遗物的时候，看到她没拆封的毛衣、外套儿、夏天的裙子，可她分明在夏天的时候在家里经常穿着带窟窿眼儿的花背心，很便宜的那种，许多现在上了年纪的人也爱穿的那种。
　　我曾经说她打电话在一个周日和父亲一起来我家，结果孩子的爷爷自己先来了，说是和婆婆生气了，本来有从大洼县城到市区的返城车五元钱可以坐两人，孩子的爷爷认为这已经很便宜了，因为中间有十四点九公里的距离，而且是到边界而已，实际到市区到家附近就不是这个距离了。婆婆不同意，坚持坐公交车，她不用花钱，手里有姑娘之前给她的月票，至于下车到我家这一里多地，走过来就是了，花那冤枉钱干啥？两个人，一个坐返程车先来了，一个坚持不花冤枉钱顶着骄阳汗流浃背地后来了……
　　我说我自己的妈也这样。
　　你不管家跟前的万达地下超市、大润发，还是需要坐九环去的＂全都有＂的大超市，包括家跟前哪家新开的小超市，只要搞活动，只要有特价的东西，我妈一定会跟前楼后楼的大妈大婶儿们，结伴儿去，买一堆回来，然后跟你说这样东西比平时便宜了多少，那样东西又比平时便宜了多少，惹得我老爹生气地说你咋不知道人家为啥便宜呢？在商言商，人家不比你精？有的东西不都临近保质期了吗？可我妈还在和对门儿的大妈说咱不管他说啥，咱是不是省钱了吧！能省一点儿就省一点儿。
　　当我们打开这话的主题之后，有点儿＂炸锅＂。
　　＂我妈也是，我闺女在她家吃饭，剩了半碗粥，我刷碗时要倒掉，被我妈一把抢下来，你可知道我老妈那年都七十九啦，说千万不能扔，太不会过日子了，留着她吃，赶紧给她放冰箱里。＂
　　我的一个同事开始数落她妈。
　　我说你说的这事儿我亲眼见过，我在一个住别墅的熟人家见过，她也上了年纪，过了饭时，从冰箱里拿出半碗粥，用开水一搅就喝下去了，看我盯着她看，她说有的时候就得想着没有的时候，我同样见过她在夏天穿着后背带了四个窟窿眼儿的背心儿，只是不是花的，是洗了无数遍的白色的，布纹儿都已经朽了……
　　我的一个同事跟我说她老妈七十六岁那年去田家大集，公交车不收她这个岁数的人的钱，她有老年卡，去时就坐公交车去的，回来一看公交车人多，愣是拎点儿菜，走一会儿，坐在马路牙子上歇一会儿，走了十几里地才到家。没有出租车吗？嗨！咋能没有？满大街有的是。不就为了省这点钱吗？要花打车的钱，她说不如在家跟前超市买了。
　　另一个同事说我妈家客厅和卧室都安了空调，多热，老太太自己在家不打，怕费电。除非我们在家。我们一走，马上关掉。再不就是跑人家商场大超市蹭凉，结个伴儿在人家商场的椅子上唠喀儿、玩手机，跑人家商场把自己想买的东西拍下来，比一比价格，一边儿蹭人家的的凉一边网购……
　　还有一个同事＂抱怨＂她妈退休工资比她都多了那么多还不舍得买一件新衣服，总在后边拣别人的旧衣服，说你都不知道她家啥样？啥啥都不能扔，家里一堆旧东西，车库里也给你放一堆儿，出门在外边拣到一个矿泉水瓶子都攒起来留卖钱，她妈说啥啥你都扔了，买起来还得花钱，日子，不得细水长流过吗？她说你知道我妈现在多大岁数了吗？到新年就九十一了。
　　曾经听我熟人说起她八十七岁的婆婆把保姆没发好面就做出来的硬硬的馒头硬是切成一片儿一片儿的热着吃，她没敢说别的，告诉保姆下回这样别让她看着，保姆都委屈了，你这老婆婆，她天天盯着我呀！就怕我浪费呀！闺女回家知道这事儿了，说自个儿的妈，咋的？你还能再活这么大岁数呀？省那点儿有啥用？人家老太太翻了她闺女一眼，我要不死呢？活一天就得省着过一天……
　　＂我妈看着电视上有一年介绍节水，有人家把家淘米水节省下来，把什么洗衣服的水倒在另外的盆儿里节省下来冲坐便，我妈都乐了，好几十年前我都这样做了，有啥稀奇的？其实我早就告诉我妈别这么整了，整的水都有馊味儿了，你也说不了啊，主要是你说完了，她还是我行我素。＂
　　我的另一个熟人的妈在医院做了腿部手术下不了床，还跟护工说那纸巾和湿巾省着点儿用，都挺费钱的。老太太儿子告诉护工别听我妈的，护工说老太太不是怕我用的多，对谁都这样。
　　我邻居的一个老太太，她闺女前脚儿把她的＂破烂儿＂扔了出去，闺女一走，她瞄着，马上跑到垃圾箱跟前给拎回来，嘴里还在叨咕，这败家子儿……
　　听多了，看多了，我，她，他，一样一样的，都有这样节俭的妈！
　　我们这样的妈，不管过去受没受过教育，受教育的程度怎样？有没有工作，有没有退休的工资？抑或是受过苦、挨过饿的程度深浅，无论现在物质多么丰富，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大同小异的节俭，必须节俭！没商量！
　　节俭，自古以来，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美德，可是，怎么有那么多人不喜欢这样的节俭了呢？
　　不好预测的是，若干年后的我们，是不是也成了儿女们眼里今天我们的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