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家窑记五七道路上的家（十二）

　　【原创作品】
　　作者 刘铁军
　　十二 二傻子――佘小山
　　在东北的农村，有一个很独特的现象，就是每个村子里，几乎都会出一个傻子。在倪家窑也有一个傻子，兄弟排行老二，屯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叫他二傻子。关于他的大名，是后来他的哥哥告诉我的，他家姓佘，名叫小山。听村子里的老人说，二傻子出生时，被夹了脑袋，生下来就缺心眼儿。家里穷也没有供他念书，也就加大了他的不识数。屯子里的人还说。他小时候站着拉屎。所以叫＂折（佘）拉＂。他不仅头大，口齿也不利索。大家喊一二三四，他就把四喊成＂细＂。别人拿他取笑的还有他脸上总挂着的鼻涕，像漏粉一样。
　　我家在倪家堰窑的两间土坯房，窗前有一片菜田
　　他13岁就下地干活了，跟着大家挑粪，拉牲口，耪地，割谷子。二傻子干活儿不利落，但从不偷懒，伸着脖子很吃力，他总是累得满头大汗，鼻涕拉得很长。他还是被人欺负，组长、队长总克扣他的工分儿。社员们不仅不同情他，还经常拿他取乐儿，开心。
　　我第一次见二傻子时，他刚刚被疯狗咬了，感染上狂犬病，发烧，口吐白沫。在马棚里躺了几天，没有人管。我跑过去看他时，他还在动，我以为他会死。我让人抬他送医院看病，却没有人理我。从那儿以后，他就落下了抽风的病根儿，累了抽，生气抽，再没有人敢打他了。从此他也不能干活了，他家少了一个劳动力，多了一个吃闲饭的人，家里自然容不下他。那时，我经常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还拿着一根棍子。这是我亲眼见到的讨饭第一人，小时候只是听说这叫＂要饭花子＂，可是从来没有见过。
　　据说这里有一个习俗，就是饿死也不讨饭。那个年代，在每年五黄六月，屯子里很多人家断顿，可以借粮，但不能要饭，那就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有的人家断粮，人就瘪瘪的躺在炕上几天几夜，也不会走出要饭的这一步。屯子里有四五十户人家，二百多口人，只有二傻子一个要饭的。
　　在村子里，我是对二傻子比较好的，我看有人打他，欺负他，就上前劝阻，家里有点儿好吃的，也不忘记给他带一点。他每次见到我，总是离得很远就笑，后来我发现他越笑越驼背，矮的不能再矮了。我在当兵入伍之前，还见过他一次，当他认出我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你还回来吗？我当时很激动，从兜里掏出十元钱给他，他笑着一步一回头地走了。我想，在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傻子会想着我……
　　刘铁军，吉林长春人，长期从事交通规划工作，多有学术论文发表。2013年退休，开始散文诗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