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家窑记五七道路上的家（三）

　　【原创作品】
　　作者 刘铁军
　　三 爸爸和妈妈
　　倪家窑的冬天，寒冷至极，雪下得很大，一连就是几天几夜。大雪封门，社员们过起了猫冬的日子。我家的两间土坯房，埋在大雪中，像神话中蹲在雪地里的老狼，只有烟囱在皑皑的白雪中，冒着缓缓的蓝烟。爸爸每天都要到公社去，镇上成立了一个乡镇工业办公室，让他去做顾问。他的工作不受时间限制，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可他仍然是按时上下班，从来不迟到早退。开始他往返都是徒步，后来镇上配了一台自行车，以方便他的出行。印象最深的是从家到镇上的那条路，开春儿以后，晴天＂扬灰路＂，雨天＂水泥路＂。特别是骑自行车，走在羊肠小道上，第一靠技术，第二靠体力。下雨天，没有人骑车，突然遇上大雨，都是人扛着车子走，叫＂人不骑车车骑人＂。我那时有一项特殊功课，就是每天都要擦自行车。按程序先抠泥，再冲水，最后用抹布擦，至今难忘。我曾怀疑过倪家窑的来历，可能是＂泥家窑＂吧？
　　1970年父亲到前郭旗
　　那时候，物资极为匮乏，但不缺粮食，小米饭、粘豆包、苞米馇子粥总能吃饱。当时爸爸还用米去换面，黑龙江有面粉，我们这里出米，一斤换一斤。还记得每天天不亮，我们都在梦里，爸爸就从大队的豆腐坊端回来一小盆儿新做的豆腐。妈妈烧火做饭，等我们起来时，热腾腾的小米饭，白菜炖豆腐就已经摆上炕桌了。当许多同学被艰苦生活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父母带着我们一家人，过上了，不愁吃不愁喝的＂小康＂生活。我和弟弟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都认为这是我们家最温馨、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小时候，家里很少团聚在一起，爸妈整天都见不到人影，逢年过节吃顿团圆饭，就已经十分满足。当时爸妈总是政见不合，他们的对话几乎总在互怼，很少有过大段的安宁。可下乡之后，妈妈对爸爸变得彬彬有礼，温存有加了。爸爸每次从外面回来，妈妈也是有说有笑地问寒问暖，这种感觉，我之前从来没有过，此生难以忘怀。
　　当时家里很少来客人。有一次，大队的郭会计来家里，正好赶上母亲包饺子，就客气地请他吃晚饭，郭会计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留下来了。我家包饺子有个习惯，就是在馅儿里包上一分钱，为的是图个吉利，营造一个热闹的氛围。期间父亲还陪着郭会计喝了白酒，他显得憨态可掬，彬彬有礼。突然间停电，屋子里一片漆黑，等到屋里亮起来的时候，我们同时发现，桌子上盘子里的饺子全都没了，我们面面相观，母亲下意识地伸了伸脖子，我们几个心知肚明，又不敢吱声。这个动作就成为家里爆笑的经典，母亲只要伸伸脖子，我们都会乐得东倒西歪。从那个时候起，我才发现妈妈是一个很幽默的人。
　　母亲下地劳动
　　当时，妈妈好像是个随队家属，没有具体工作。只是偶尔接到通知去公社开会，也许只是传达文件之类的报告会。有一次，在县里遇见一位她教过的学生，还是大舅的同班同学。当时已经当上了某局的领导，一路跟着妈妈回到倪家窑，逢人就说，这是我的恩师！这是我的恩师！从那儿以后，屯子里的人都开始叫妈妈＂陈老师＂了。
　　队长刘长贵是屯子里对我们家有恩的人，他的哥哥刘长禄家里盖新房，老妈在镇上买了大红纸，亲手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择地适值东风劲，下联是，上梁正遇丰收年。这下子母亲的名声大振，乡亲们见了她，都是一副躬亲谦卑的样子，陈老师的位置也越来越高了。
　　刘铁军，吉林长春人，长期从事交通规划工作，多有学术论文发表。2013年退休，开始散文诗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