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云在心灵冰封的日子里

　　在心灵冰封的日子里
　　文、图/李晓云
　　正值三伏天，似乎哪里都被热浪掀滚着，而我，偏偏选择了这个时间段，让心冰封住。
　　心被冰封了，是懒得动的，虽然寒冷无趣，也是习惯区。仿佛一动，就会有裂痕，会疼痛。然而毕竟不是恒温，偶遇热，便会渗出液体，像泪，又像是露珠。
　　那日，坐上了去上海的动车。没看见白墙墨顶的徽派民宿，也没听见姑苏城外的吴侬软语……只有，光影变幻的玻璃窗，和窗下木木呆呆的我。
　　在徐家汇预定的酒店住下，早晨醒来，屋外大雨。打开电视，原来遇到了台风。不禁失笑。近两年，去日本，遇到反华事件。去台湾，遇到花莲地震。来上海，遇到安比台风。根据神秘的吸引力法则，境由心生，物随境转，可见心灵需要的是平和，而不是冰封 ，冰封是另一种极端，是锐利的不平安的状态。
　　这是一个高度发达的金融大都市，这里时间被高度浓缩，人们匆匆忙忙的步履契合着一种高度的繁华。生命在彰显着，却很难觉察到生命的柔情和温度。
　　梅赛德斯文化中心。儿子去看哔哩哔哩演唱会。这是他第二次看，他说，第一次看的时候，激情澎湃，热血沸腾。而这次，看完后，心情却很平静。青年人的二次元文化，我不甚了解，尊重吧。就如当年父母不理解我的朦胧诗以及＂垮掉的一代＂一样。
　　东方明珠塔。还是在十年前来过这里。它的外形恰如人生历程。圆形是心灵的容器，支撑架是世界的信念，越向上越艰难，也越看得高远。这一次重游，没有新奇，更没有拍下照来炫耀的心气。感受最多的是，密集的，疏离的，人群。
　　近三百米高的悬空观光廊。我坐在透明玻璃上，俯瞰蚂蚁大小的汽车，积木一般的楼房，门前水沟一样的黄浦江。没有惴惴的心跳，而是愈发觉得生命的渺小，无助。如果玻璃裂开，我会像云一样飘起来吗？哦，大抵是要自由落体落下去的吧！还好没裂开，应当庆幸。
　　上海影视乐园。缩小版的旧上海。人力车，电车轨道，德士古石油、三猫牌香烟的广告牌子，长着杂草的斑驳的石板路……李易峰正在拍摄《隐秘而伟大》，不过把守很严，不让观看拍摄现场和拍照。园内还是各种影视展览，仿佛来到了一个电影王国。记得小时候，我有一个梦，演戏。八岁的时候，因为自己扮演穆桂英，被毯子的穗子勾住脚，摔倒了，头磕在水泥窗台上，耳朵掉了一块肉，至今右耳还有一个疤呢。饶雪漫写了《左耳》，难道我有一天会写一部《右耳》？当然，我后来渐渐明白，干哪一行都不容易。人家演人家的戏，我只观赏便好。人生的大戏，谁不是一边摸索一边演绎，成败得失，有时候来不及排练，就随着岁月河流飘向了远方。
　　坐在人力洋车里，体验当年十里洋场做阔小姐的威风；站在秦怡阿姨的蜡像前，想象她饰演鲁侍萍时的心境和她艰辛传奇的一生；伫立在《情深深雨蒙蒙》陆依萍跳江的大桥上，望着碧绿的江水，感受那一份纠结的爱情。如今赵薇尽管各种争议，但也算功成名就，此刻，她正在＂中餐厅＂里指挥她的＂皇阿玛＂怎么上菜呢吧！冰封了的心，思考也变得直接，简单。否则，想到生命就是一出好戏，或者是一出演砸了的戏，不是更加陷入虚无吗？
　　一天晚上，我们去豫园吃小吃，没想到去晚了，到九点钟，吃饭地儿全部打烊。那去外滩逛逛吧，人多如蚁，虽知不远，还是决定打车。从豫园到外滩，一个出租车司机因为距离太近而拒载，一个黑车司机因为挣了三十元钱而洋洋自得。做生意的总是一副精明突变的脸，问个路总是爱搭理不搭理的。我知道，这些只是偶然，你的心被冰封着，外物便显化为冰冷。站在潋滟的黄浦江边，望着流光溢彩的东方明珠塔以及旁边毫无陪衬感觉的高耸楼群，我敬畏了，敬畏生命的奢华与璀璨。又迷失了，迷失在这灯火辉煌的二元世界。
　　两次来上海，总觉得这个城市太游离。楼高得像剑，车流如海，华灯如星。人们要么不说话，要么太快太多。我的不接纳其实和这个城市无关，而在于我的心境和它不匹配。它就像一场豪华晚宴，而我需要红泥小火炉前的小聚，甚至是坐看云起时的独处。人生四十多载，似乎经历了很多，也悟到了许多，可是依然会情绪起起落落，依然会受事件本身的影响，依然会运用防御性机制让心灵先冰封起来。这就是人的本能吧！当然，我也相信，冰块儿总有解冻的那一刻。
　　离开大上海，来到山东枣庄。温度并不比上海低，只是空气没有上海这种沿海城市湿度大。枣庄，绿化很好，路边种满了梧桐树，它还是红色城市。微山湖，台儿庄……让人想起那个硝烟弥漫的时代。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我选择只在酒店呆着。枣庄的辣子鸡量特别大，这和山东人性格有关，的确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中国所有省市中，我来过山东的地方最多。济南、曲阜、泰安、青岛、崂山、菏泽，还有枣庄……最惬意的还是三年前在崂山海边那几日，没有旅游团的叫早，没有匆匆赶路的紧迫。我天天晚起晚睡，在海边游泳，捡贝壳，看潮涨潮落。那时候的心没有冰封，而是如水一般沉静。
　　在枣庄的这几天，我是蛰居族，不写文字，不看书，也很少网聊，只玩两个小游戏，一个是损友圈，一个是2048六角消除。损友圈玩到宇宙级别，六角消除玩到几千万，孤独求败。木僵模式和战斗模式，都不适合我，估计最适合我的是逃跑模式。
　　之后，接触到胡老师的萨提亚课程。萨提亚课程已经在中国慢慢流行起来了。萨提亚家庭治疗模式来源于美国，它包括原生家庭、沟通和冰山理论。冰山理论，是一个隐喻，它指一个人的＂自我＂就像一座冰山一样，我们能看到的只是表面很少的一部分——行为，而更大一部分的内在世界却藏在更深层次，不为人所见。这个模式包括行为、应对方式、感受、观点、期待、渴望、自我七个层次。暗涌在水面之下更大的山体，是长期压抑并被我们忽略的＂内在＂。揭开冰山的秘密，我们会看到生命中的渴望、期待、观点和感受，看到真正的自我。
　　我打游击似的，听了三个半天课。在做家庭模式冥想的时候，一个中年女性嚎啕大哭不止，我不知道她有什么郁结的情绪，有点羡慕她，能够释放出来。我是抽离的，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别人，看世界，甚至是看自己。自我、他人、情境，我总是单向地感受，很难让它们协调统一。
　　课程从心理学角度谈得很多，尤其是关于隐喻。在做练习的时候，我用了《百喻经》中的《渴见水》和《愚人食盐》的故事。课程没有深入地探讨关于自我的问题，也许是我只听了一小部分内容吧！那么，什么是真正的自我？内在的我有哪些需求与渴望？怎样做到表里一致？怎样去化解牵连纠葛？这些问题困扰着我。但正是这些问题浮出了水面，我恰如冰山的心，不知何时已经在慢慢融化，不是冰封，而是冲突和整合。我的外在行为是逃跑的鸵鸟，而我的期待是任性的完美主义。当现实出现偏差时，我便需要有勇气打破舒适区，去重新调整应对未来的方法。
　　然后，我无意中看到儿子的朋友圈，有这样一段话：＂海桑说，你呀，别再关心灵魂了，那是神明的事。你所能做的，是些小事情，诸如热爱时间，思念母亲，静悄悄做人，像早晨一样清白。＂我忽有所感。所有的焦虑和消沉，可能都源于想得多，做得少。面对世界的变化，面对周遭环境的改变，面对复杂的人性，我缺乏心灵深处真正的接纳和信任。你以为世界顺理成章应该怎样，而它恰恰不可能按照你的既定思路走，在这个时候，就得深信生命之流总会不断前进，深信心灵之光总会照亮前方的路。去做，去面对，用平和的微笑，而不是怨天尤人。我不是靛蓝小孩儿，不高智商，也不高情商，我要做的就是接纳自己，并与世界和平相处。
　　从家乡到上海，从上海到山东，从山东到北京，从北京到家乡……身体走了一圈，心也转了一圈——打破，冰封，消融，重建。这是一个孤独痛苦的过程，也是一个蜕变成长的过程。每个人，在生命历程中，无论年龄大小，岁月积淀深浅，总会不断遇到挑战。是逃跑，还是战斗，抑或是冰封、木僵？无论我们首先选择了什么，最终我们还是得接纳与和解，信任生命强大的力量！不是吗？
　　酷暑渐渐消散，我退行到孩子的心灵，也在慢慢长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感谢这些被冰封的日子，正如欲要立，必先破一样。还有感恩，感恩命运的正向资源，那些陪伴我、温暖我的朋友、家人，即便是源于有限度的关怀和爱，也是生命中珍贵的助缘。因此，尽管我知道未来不可能都是坦途，但是我会更从容、更平和地面对前方吧！
　　作者简介：
　　李晓云，中文系毕业，高级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张家口市作家协会会员，张家口市诗词协会会员。微信公众号＂晓云原创文学＂，起点中文网连载长篇《古雨剑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