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号老战友美文连载（二）

　　编辑 张国政
　　美文一《我的知青生活——猪 倌》
　　作者 刘铁军
　　我十七岁那年，插队落户到前郭镇公社倪家窑大队。生产队长派我的第一项农活是选种子，整天和一伙女社员挑豆子。在暖和的生产队屋子里，用簸箕和面板，把滚动的，颗粒饱满的豆子，筛到盆子里，装进麻袋。剩下的半壳子和瘪子当饲料，拿去喂牲口。我不是不接受队长的好意，而是受不了那些妇女们的调侃和诙谐。特别是那些荤段子，让我浑身紧张，她们说得不仅不害臊，而且越加兴奋。我第一次领略了东北妇女的豪爽和泼辣，我听不懂，也不敢笑，每天都好像在服刑一样备受煎熬。我向生产队长提出调换工作，他非常理解我的处境，就叫我跟小舀子去放猪了。
　　放猪，就是让猪漫山遍野地跑，沐浴在大自然的阳光下，吃上天然的食物。当时青壮年都下地挣工分，放猪这营生只能让大半孩子去做，其实，是队长有意地照顾我。 那时候农村生活很困难，社员们都吃不饱，猪在圈里，也只有饿肚子的份儿。人饿了，会发蔫儿，可猪不是，牠们虽然饿得身子瘦俏，尖嘴长腮，一身长毛，却绝不肯多眯一会儿，很是不好看管。猪瘪着肚子，细长的身子，前腿一抬，后腿一弹，就能窜上墙，跳圈而出，简直跟跳高运动员一样。没有本事逃出来的，也不闲着，就转着圈寻找突破口，有事没事都拿鼻子拱墙根儿，土墙禁不住拱，没有多久就轰然坍塌，牠们便扬长而去。 我上岗的前两天，和猪被圈里释放的感觉一样，天也蓝了，地也绿了，心情大好。猪在屯子里，四处乱窜找吃的，遇到鸡鸭鹅，流着口水，狂追不舍。更有甚者，还经常跑到田地里，不管三七二十一，肆意挥霍，把庄稼弄得一片狼藉，我看在眼里，乐在心上，跟着牠们到处撒欢儿。 队长让我协助猪倌加强猪的管理，其实是春季庄稼小苗刚出土，这时，猪的破坏性最大。生产队把全村的猪统一经营放养，以免造成毁苗伤田的重大损失。 天刚放亮，小舀子就叫我和他一起去圈猪。小舀子家就这么一个男孩儿，比我小三岁，出生的时候他爸妈怕养不活，就把左手的无名指，让接生婆儿咬掉了一截，就留下了小舀（咬）子这个名，大名叫什么谁也记不住了。他高声吆喝着，＂送猪了呵！送猪了呵！＂各家各户的猪都习惯了这声音，把长长的嘴巴伸出圈门的板缝里，两眼放着绿光，嗷嗷地吼叫，急不可耐的等着主人放开圈笼子。　　猪刚出圈，浑身轻松，欢实无比，如同出牢大狱，狂奔乱窜，不听指挥。因为每天放养的猪要到生产队场院报到，点清了数字之后，才能赶上正路。这时，只见得小舀子挥动长鞭，威风凛凛，＂啪！啪啪！＂几声脆响，猪熟知这个号令，于是浩浩荡荡向村外进发了。小猪活力飞扬，往往总是抢在最前面，所有的猪在这时，身上都洋溢着蓬勃的生机，活蹦乱跳地。大猪们总是慢腾腾地跟随在后边，一步三晃，屁股扭来扭去地，幼小的猪跑一会儿就会停下来，看着大猪走远了，再一路小颠，紧紧追赶。一路上，呼呼啦啦，哼哼呀呀，也是热闹不凡。
　　我和小舀子经管的猪有五十多头。记得其中有几头，不是憨憨的猪样，很不安分守己。有一个花脸儿克朗子鬼精鬼灵的，只要一路过庄稼地，总是偷窥，心生邪念，并带头冲进田地，有的便扭了头，刺溜一下，钻进庄稼地里。这时候，就要看猪倌鞭子上的功夫了，先是一个炸响，以示警告，然后就像雨点一样狂抽。小舀子还要大声呵斥：＂回来，打你猪头＂！一般情况下，猪都能麻溜儿归队，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前行。　　有社员向我传授经验，遇到不通人性的，胆子大的猪，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赶上去就是一顿棍棒伺候。＂猪是记吃不记打的＂，一般情况下打得疼了，打得越重，猪也会长记性，不然，管理是靠不住的。有一天，老郭家的猪窜到了菜地里，虽然没有吃到什么，但猪跑再追着撵，把地里的秧棵都巴扎完了。我拿着钐刀把，使劲儿的打在猪背上，那猪立马站不住，然后就半身不遂了，拖着两条腿，爬着往前走。有社员告诉我，这是＂掉腰子＂了。郭家找了兽医，也上不去，当晚就把那猪给杀了。杀猪时，围了很多人观看，郭家媳妇儿就像死了亲人一样，嚎啕大哭，惊天动地。还一遍哭一边说，你那个没良心的畜生，就这么走了，本想年底给小崽子扯块花布，添个棉袄。呜哇，还指望你卖两个钱儿，给咱们家房山头搭个偏厦子……呜哇，如诉如泣，十分凄凉，谁听了都不禁心酸。我当时还很难理解，生活在贫困线上的农民有多难，辛辛苦苦的养活了一头猪，一年到头有多么不容易。我当时也慌了手脚，知道自己闯了祸，担心的只是生产队会给我什么处分？后来，虽然没有处罚我，但社员看见我都跟见了仇人一样，我这时候才知道，眼睛是可以杀人的！
　　我把猪群赶到草甸子上，草肥水美，猪遛着弯儿找寻美味，有猪牙草，马齿苋，水稗草……。猪啃着草，还不停用厚嘴唇拱地，有时也嚼地下的根和泥土里的虫。细咪着眼睛，摇着尾巴，嘴巴一边嚼，还一边哼哼着，怡然自得。而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百无聊赖地抽一根草茎，横在嘴上，拦腰一口，那青涩微甜的汁液流进嘴里。我看见小舀子，蹲在地上，轻轻的挠着猪的肚子和腋窝，猪索性依赖着，眯着眼享受，不久慢慢的歪倒在地上，四蹄儿伸展，一会儿就酣然入睡了。我记得每逢节日，社员们都给小舀子送鸡蛋。这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希望猪倌儿能对自己家的猪上心点儿。小舀子把鸡蛋拿到草垫子上，点燃了干柴，把鸡蛋用黄泥包了，投在火里。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烤鸡蛋味儿就飘荡出来，没等烤熟，小舀子就忙不迭地取出鸡蛋，戳破蛋壳，双手捧着送到我的面前，我＂滋溜＂一口，把蛋汁吸进肚子里，＂咂巴，咂巴＂嘴，＂真是太好吃了＂！那情景，那滋味儿，让我无法忘怀……　　注：克朗子——被做了绝育手术的公猪。 2020年正月初十修改於长春
　　美文二《无尽的怀念》
　　作者：孙景财
　　岁月流逝，流淌的时光伴我走进古稀。近读战友铁军数篇回忆童年往事文章，也勾起我想把童年旧事和战友倾诉欲望。
　　五十年代，我家住二道河子区，从南关大桥往东，一大片洼地，和农村差不多。整个区域，没有高过四层的楼房，人口也稀少。横竖土路交叉，构成一个方块，每块三，二处平房，左右地显宽敞，房前屋后或种菜，或养鸡鸭猪狗，犬呜深巷，鸡鸣高树。我家住五间一栋的青砖黛瓦房（我家只住二间）一家九口靠我爹赶马车养家。听我爹讲，他十六岁学赶车，给地主家干活，白天从郊区兰家拉农产品到四马路摆摊，晚捎回日用品回兰家。妈妈是清未生人，是小脚老太，但操持家务却很精明，老爹常不回家，妈妈里外一把。我生于共和国同年，国家百废具兴，一家九口靠我爹一个人养，实是困难…。尽管如此，我的童年也是苦中有乐。
　　我五七年上小学，那时上学不像现在小孩上学那么复杂，学业也轻松。可小孩玩的东西特别多。每天上四节课，也没什么作业，回家就玩。诸如；弹琉球，搧啪叽，捉迷藏，逮蚂蚱，打弹弓，堆雪人，溜大圈，下河洗澡，骑马打仗…。我玩的最精通的是弹琉球，琉球有白色的，也有各色花辩的，和同学三，五一块，画地方城，一玩二，三小时每次都赢十几个回家放在一个大并子里。还有搧啪叽，也是强项，啪叽正面多为古人画像，有秦琼，项羽，岳飞等不一。啪叽每联二十个，也有四十个的。每次妈妈让我打酱油，偷着省一，二分钱，攒够二毛就去东盛路地摊买一张回来，剪岀20张啪叽，玩啪叽有门道，玩的时候穿上大点的布杉，揙的时候借袖子的风一使劲就翻过来了。靠这着，我每次都赢几张。还有一个我玩的厉害的是摔泥碗，两个人先找黄土，用水拌成一陀，扒下一块做成二大碗大小泥盆，摔时用吐沫润滑泥盒底，轻轻放在手上使劲往平地一扣，泥盒背岀个大窟窿，比赛规则是看谁的眼大，大的对方用泥给补的量就多，赢家黄泥越来越多，就是赢家。玩的高兴了，几个人就跑到水泡也脱衣光腚下去搂一顿狗泡。有时候玩高兴了，忘了回家吃饭，不知什么时候哥哥从背后挮你一脚，才跟着回家。
　　五十年代冬天比现在冷多了，雪后一片荒芜，这时候一群麻雀在我家房前房后来回飞，我就找出园菠箕，把一块雪扫干凈，露出黑地，菠箕一头挷个木棍，支走菠箕，一头在手上，黑地上撒点小米或大饼子渣，不一会雀就来找食，看准时机，用手拉，菠箕底下就扣住一，二只麻雀，抓回来在灶坑里一烧，可香了。
　　那个年代小孩玩的东西可多了，随便在路边捡个树叶把叶撕下两个人就可以拉狗；走在上学的路上几个同学就可以骑马打仗。左邻右舍谁家小孩也没有玩具，但玩的都很开心。
　　儿时的生活是快乐的，也伴有艰辛。我八九岁，正值国家困难时期，叫＂三年自然灾害＂家里孩子多，吃不饱是经常的。有一年，我爹带回一只小猪仔，妈妈说以后你别总玩，放学后去地里割点野菜回来喂猪，等杀猪卖钱给你买新衣服。我听了妈的话，从此放学就去郊外割猪菜。家里粮不够吃，秋天来了，我就和哥姐去郊外地里翻苞米杆子，找剩下的苞米，有时自已也拿个小面袋，手里拎个小稿头，到农村的土豆地里翻土豆，偶有幸迂上梨仗走偏，就能溜几斤土豆回家。这样的机会不是总有的，一个秋天也不过一，二次。
　　六O年左右，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就一个人经常去附近农社菜地捡白菜邦子，再冷时又搂起叭在垅上的黄叶子，回家包苞米面大包子吃。这样的黄叶子，人们管它叫＂耙搂＂。
　　上中学后，我的个子长高了，也稍懂了些人生的艰难。中学有两位先生至今不能忘却，一位是语文老师乔平，一位数学老师张绍君。这两位老师可谓我人生路上引路人，语文老师教会我学习文化，学习写作，的重要她第一课讲给我的是许地山先生的《落花生》先生的讲述，为我后来人生路上进步有深远影响。另位数学老师教会我的不是几何，代数。而是写字。张先生虽讲数学，然扳书了得，每上他课，我就用手学着他的笔画，在课桌上练习，心领神会，时正值＂文革＂，写毛笔字，抄大字报正好练笔。故书写一秀美字体，也在我后来的仕途有着重要作用。
　　六十载时光流逝，童年那些趣事和艰辛经常浮现。今虽晚年生活幸福，童年粗茶淡饭，那金黄色的大饼子；那暗红色的高粮米粥；那雪里蕻顿豆腐；那酸菜粉条顿肉，比起今天的美味，总是觉得那时的香。而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的声音，和小伙伴玩各种游戏的喜笑声，窗前挂着蝈蝈笼子里的叫声，和同学们骑马打仗的喊杀声。常常响于耳边。总觉得像是咋天，总是那么难忘。往事如烟，渐行渐远。童年的一切，我无尽的怀念。
　　孙景才于二0二一年元月二十八日
　　美文三：读孙景才《无尽的怀念》
　　景财哥的童年回忆《无尽的怀念》，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铁军《回归生命的源头》，长海兄上面的长文，还有国政哥和我的感言。应该是景财哥的回忆，勾起了社会范畴的＂群体记忆＂。我觉得，有这样三点可能是对景财哥散文引起共鸣的原因：一个是童年话题，无忧无虑，假以相对安定、封闭、纯真时代、短缺年代；二是景财哥写法上不加雕饰，真实感人；三是以我们这代人而言，经历了共和国坎坷曲折的探索路程，无形中会对不同发展阶段加以比较。这几天追剧《山海情》，还差四五集没有看完，深深被该剧所打动。有迹象表明，从电视剧《装台》，到《山海情》，是文艺创作现实主义方面重要进步。真实反映百姓生活现状，客观纪录基层干部压力，敢于面对农村适令儿童掇学现象，把知识分子，暨专业技术干部与中、上层公共管理干部置于伦理层面上进行对比，才能更好地加深对党的政策理解，唤醒一些官员良知，从而实现文学艺术使命，以《装台》、《山海情》为代表的主创人员再次为我们做出表率。所以，当我看到景财哥散文时，脑子里首先迸出的，就是真实。按说，像我们这样的老兵，已经完成了社会赋予的责任，也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个大致的交待。但思考方面的责任，或尚有未竟。毕竟过来人，毕竟还有比年轻人多一些的定力……。2021.1.19旭光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