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红军的革命历程 文/郭亮 故事说的是大革命及抗日战争时期，我的堂兄郭茂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与敌人殊死搏斗，出生入死的战斗经历，以及他退伍后的生活。 一、走西口 郭茂出生于1895年，他因家境贫寒，兄弟姐妹较多，日子混不下去，都二十四五了也娶不上媳妇。所以1919年单身一人离乡背井要去走西口。 那么西口在哪里呢?即指现在的包头东胜一带。那里是河套地区，人常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经济繁荣，买卖兴隆。所以山西河北北部地区的老百姓有不少人去走西口。但是走西口＂杀虎口＂是必经之路，虎都难经过，何况人呢?因为那里土匪众居，过往客商往往被土匪所劫。被劫的人有钱人出钱赎人，没钱人或入伙或被杀。当时称杀虎口以东地区为＂东口＂，杀虎口以西为＂西口＂。所以包头一带称为西口。 我五哥郭茂一路逃荒要饭，打短工，一路走来，一天他来到山西大同五台山一带。一位好心的财主把他留下来说：＂你单身一人去走西口，那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事，不如你留下来在我家干点活，我不会亏待你＂。郭茂看这个人挺面善，说得也挺在理。于是他就留了下来，在他家当了长工。这位财主待他不错，这一干就是八九年。 二、参加红军 那年月军阀混战，各据一方，民不聊生。1931年5月中共山西特委决定以起义过来的冯玉祥属下的高桂滋部，1200余人为主力，成立红24军。任命赫光为军长，谷雄一为政委，向北挺进五台山一带打游击。后转战到山西河北交界处的阜平一带。在那里打土豪分田地，成立苏维埃政府，召开苏维埃代表大会。声势搞得很大，深受广大群众欢迎和支持，部分青壮年纷纷加入红军。 我五哥郭茂听到这个消息，待不下去了，就辞别了那家财主，去寻找红军，就这样他参加了红军。 这支部队由于声势太大，惊动了在北平的张学良，于是派人策划，杀害了赫光和谷雄一等军级领导人，然后大举向根据地进攻。部队群龙无首，各自为战，仗打得非常激烈。但由于敌强我弱，部队被打散了，余部向西撤退经晋北跨黄河进入陕北与陕北红军游击队会合，继续与敌人战斗。 我五哥也跟随部队来到了陕北。在部队里他得到了锻炼，思想觉悟逐渐提高，军事训练刻苦认真，打仗不怕死冲锋在前。领导上看他表现不错，就发展他入了党，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并且当上了班长，不久又被提升为排长。在部队首长的带领下，转战各地。最后成为一名能征善战的连长。 国民党反动派，多次派兵对陕北红军进行围剿。一次次都被粉碎了，但战争是残酷的，我部伤亡也很大。一次，我五哥所带领的连队和其它四个连与敌人整整激战一天一夜，战斗中四位连长都先后牺牲了，只剩下五连长郭茂和十多个战士。突围中郭茂踹开了作为掩体的一间房子的窗户，硬是率领部下冲了出去。可以说是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敢，在这场战斗中捡了一条命。1935年5月，鄂豫陕红25军在程子华政委的带领下，进入陕北。与刘志丹部会合，组成红15军团，程子华任军团政委。这就是郭茂所在那支红军的政委。 三、抗日战争时期 七七事变之后，在＂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团结一致共同抗战＂的呼声之下，国共两党达成协议。于1937年8月22日，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但是由于陕北八路军经费缺乏，装备很差，只能实行生产自救。刘志丹率领的359旅大部分人留在陕北开展南泥湾大生产运动。一部分人开往山西抗日前线，我五哥郭茂又随部队进入晋西北地区。 这支部队后来和刘苏领导的察绥游击纵队与原八路军雁北支队合编。由刘苏任司令员，陈凤桐任政治委员。我五哥又在他们的带领下，与日本鬼子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战争是无情的，广大的劳苦大众，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多少人送掉了性命，多少人流离失所。有一天两个逃荒要饭的孩子，要到了郭茂的连队驻扎地。我五哥看他俩怪可怜的，就把他俩带到了连队伙房，嘱咐伙房一定要让他们俩吃饱，然后把他们送到连部来。经询问才知道原来这是姐弟二人，姐姐十四岁叫李信田，弟弟十二岁叫李建平。他们说爸爸妈妈都让日本鬼子给杀害了，我们姐弟二人无家可归，只好出来要饭。曾经要过饭的郭茂深知要饭过的是什么日子。于是就产生了恻隐之心。把他们姐弟二人留了下来。把姐姐送到了白求恩学校去学习，十二岁的李建平就留在了他身边，捎大一点做了他的勤务兵。跟了他两年之后被派到别的首长那里去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些年尽跟日本鬼子周旋。因为敌强我弱，毛主席发表了＂论持久战＂。在毛主席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战术方针指引下，和敌人转战于晋西北各个战场。南征北战身体多处负伤，眼睛里取出弹片以后更是模糊。负伤救治的时候，国际友人白求恩大夫还给他配了眼镜。 自那次负伤之后，身体健康状况大不如从前。又在部队上干了几年，实在干不动了，年纪也大了，不适宜继续在部队上南征北战了。当时正值李鼎铭先生提出的＂精兵简政＂实施的第三阶段，部队也在压缩在编人员。于是1943年，部队领导研究决定，让郭茂脱掉军装，转入地下，秘密组织起一支除奸队。继续与敌人展开斗争。并且由司令员刘苏和政委陈凤桐决定给他改名郭树林。在地方对那些与人民为敌，死心塌地给日本鬼子办事的汉奸走狗，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 当时郭树林就住在浑源县凌云口村一位可靠的左大叔家中。其他战士分别住在不同的可靠的人家中。忚们和房东同吃同住同劳动。在劳动中，他们了解到了不少关于汉奸走狗的情况。群众对这些汉奸恨之入骨。例如张建华是鬼子的翻译官。刘永林是伪军的大队长等。这些人为鬼子干了不少坏事。根据群众提供的这些情况，除奸队在郭树林的带领下，作好了周密的计划。例如在一天夜里，悄悄地埋伏在刘永林晚上回他小老婆家的路两边。等他过来了，趁其不备，一个暗号，一拥而上，将其用刀刺死。然后在尸体上放一张写有＂汉奸的下场＂。就这样的事干了多少件。这时汉奸走狗们闻风丧胆，再不敢胡作非为。 战争年代每天都在打仗，出生入死，半辈子了还没有成家。在左大叔家住的时间长了，跟房东的关系搞得也很好。八路军的传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叫大叔大婶不说话。 左大叔看他为人忠厚正直，知道他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家里的女儿左辅兰都二十四五了，还没有归宿。便觉得此人虽然年龄大点，但是做他的女婿，他很放心。左大叔征求女儿的意见，女儿也同意。于是就在1944年冬天给他们成了亲。 妻子很贤惠，很懂得丈夫的心事。有一天郭树林怀揣着一个布包回到家中，妻子问他怀里揣的什么？郭树林支支吾吾也不答话，只是寻找藏布包的地方。当把布包藏起来之后，他才告诉她：＂这是组织上平时活动的经费，是银元。＂噢！她懂了，他工作需要，这是他的责任，这是打鬼子除汉奸用的东西＂。 这以后妻子再也没有和丈夫提及过这件事。日寇投降后，1945年10月25日他光荣退伍。 四、退伍之后 退伍之后郭茂一直住在岳父家。妻子怀孕了，不得不从岳父家搬了出来。因为出嫁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坐月子的。这时候他必须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所以生活是困难的。好在那地方靠近恒山。出门就是山。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上山砍柴，可以解决烧的问题。采点药材，摘点野杏核可以卖钱。家里养几只鸡，养一口猪，这就是生活的来源。 岳父又是个红炉匠，凭他这份手艺，再卖个油盐酱醋什么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所以经常不断地接济他们。 浑源是个穷地方，再加上缺医少药，所以妻子生了两个孩子，都没落住。 解放后，进行了土地改革，他们也分了房子，分了地。他的日子也好过了。他的积极性就更高了。 在毛主席的＂全民皆兵＂思想指导下，民兵集训是农闲时节的一项大事。郭茂在带兵打仗上是一名老手。所以每年冬季民兵集训，他都是主教练。什么三八大盖、六五、七九、中正式，夜间摸黑他都能够拆卸组装。战术演习，实弹射击，都是他的拿手好戏。训练结束了，县武装部都要补助他一部分钱。 六、落叶归根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七八年过去了。转眼来到了1960年，已经65岁的郭茂决定要落叶归根。＂我的爹妈埋在北辛堡，我不能把我这把老骨头扔在他乡。＂1960年9月，他带着一家老少八口，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北辛堡。 回家后政府考虑到革命功臣回来了，决定给盖三间北房以解燃眉之急。但经历过战争洗礼的郭茂，深知国家正是困难时期，决定不给国家增加负担，就住在土改过来的刘鸿喜家的三间东房里。 岁月不饶人，六十多岁的他，回到家乡以后靠着吃供应粮养活一大家子，日子过得挺紧巴的。怎么办呢？思来想去想起了个养大母猪的好主意，于是就养起了母猪。他还经常挎一个粪背篓，拾一些马粪驴粪回来，然后换成生产队的工分。 当他打听到在雁北打鬼子时的老领导——司令员刘苏(已升为少将)和政委陈风桐(中国农科院党委书记)都在北京工作。于是几次带着孩子去过他们家。每次去都给了他热情的接待，还带他们到颐和园，北海和天安门等处去玩。回来时事先给买好火车票，还要给带上几十块钱。平素往返的信件也不少。 那年月政治运动接连不断。有一年正值四清工作队下乡，上面提到的李建平正是工作队成员。吃派饭时真是巧了，他就在我六哥郭昇家里。 忚进到屋里寒喧了几句之后，突然他的眼光停留在郭声家墙上挂的郭茂和他的两个孩子的合影上。问道：＂照片上的人那是你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郭昇哈哈一笑，＂他们呀！是我的亲哥郭茂郭树林和他的孩子呀！＂。 李建平激动地说：＂让我找得好苦呀！我的救命恩人。快！快！快找来让我看看。＂六哥把五哥郭茂找来了，两人对视了好大一会。＂老连长！是你呀，我的好领导。＂李建平喊出来了，郭茂的眼睛也淌出了泪珠。＂嗯，嗯！是我＂。＂生死之交的救命恩人哪！当年没有你的收留，我能有今天吗？＂于是他们叙起了战争年代的往事，又唠起了眼下的生活。＂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郭茂问。李建平说：＂全国解放以后，我就被安排到了怀来县，在县银行里工作＂。＂你姐姐呢？＂郭问。＂姐姐向组织上说：‘我这个弟弟呀离不开我！所以一块都被分到了怀来县。她在县妇联工作，姐夫就是县委书记刘文达呀！＂郭茂感慨地说：＂好！好！安排了就好，就好！＂。 以后他们走得很近。郭茂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出生入死的一生，为人类求解放而艰苦奋斗的生！毛主席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说＂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五哥郭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每年的清明节，学校都要组织少年儿童给先烈扫墓。这时候少先队员都要给他戴上红领巾，请他讲革命历史和战斗故事。来激励少年儿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为建设祖国贡献青春和力量。 1966年是个不寻常的一年。那一年的夏天，郭茂像往常一样挎着粪背篓，从家里出来。在第二生产队的院子里和乡亲们唠家常。唠着唠着他就口吐白沫歪倒在那里。幸好二队会计梁成章报告了工作队和当地驻军，立即把他送到县医院。诊断结果是脑溢血！当时的医疗条件可想而知，三天后就撒手人寰，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县里立即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来处理这个革命功臣的后事！由县委县政府负责人亲自主持，在县大礼堂隆重举行追悼大会。县党、政、军各级代表都来参加。 一天以后由李建平和他的大女儿郭月娥和大儿子郭月旺护送灵车，回到北辛堡。北辛堡人民公社和生产大队又为郭茂举行了追悼大会，以慰藉革命先辈。 六、逝世之后 郭茂的突然去世，对他们家来说就好像天塌下来了。家里没了主心骨，妻子整天以泪洗面。孩子们哭作一团。那时大女儿月娥十八岁，大儿子月旺也才十六岁，最小的老七月亮只有四岁呀！ 郭茂和妻子左辅兰 他的妻子左铺兰经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因而患上了神经官能症。这可怎么办呢? 县委县政府没有忘了革命功臣，经县委研究决定： 1.每年县民政局按照政策发放给家属四十五元的抚恤金， 2.给革命功臣郭茂的每个子女抚养到十八周岁为止。由北辛堡公社和所在生产大队负责，以农村中等劳动力每天所得工分值计。 随着日月的增长，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成人了。长子月旺和六子月明先后参了军，在部队里得到了锻炼，先后入了党。女儿月峨和月华也先后参加了工作。一转眼多少年过去，现在他(她)们的日子都过好了。有的在县城里买了楼房，有的买了汽车，生活蒸蒸日上！ 作者简介： 郭亮 1936年生人，现在85周岁，河北省怀来县北辛堡人，学历本科，毕业于北京农业大学，退休前工作单位：胜利油田胜利采油厂采油工艺研究所，技术职称：副高级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