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云春天随想录

　　春天随想录
　　文、图/李晓云
　　一、一只蜗牛
　　三月到了。心血来潮想吃韭菜炒豆腐，便买了一捆韭菜。
　　韭菜根带着潮湿的泥土，长长的翠叶支棱有序，这捆菜自有一种春天清新脱俗的气息。在拣韭菜的时候，发现一个活物，我惊叫起来，女人天生怕虫子。不是虫子？是一只黑褐色的蜗牛！
　　我没有扔它到垃圾桶，而是用一个空罐头瓶养了它，放了一底儿水，一个白菜叶，盖上盖子。听天由命吧，亲爱的蜗牛。
　　过了三四天，我几乎忘记了后阳台窗下的它。它似乎在我的心上没有留下一丝微茫的印痕。去后阳台取米做饭，发现了那个瓶子，方想起这回事。打开盖子，它就在盖子上名副其实的蜗居，一动不动，死了吗？盖子离白菜叶距离遥远，它会不会饿死？于是我把它磕打到瓶底水里，与快要腐烂的白菜叶挨上。
　　盖上盖子。是死是活，亲爱的蜗牛，看你的造化吧！
　　我不喜养动物，完全体现了我的个性。不只是出于悲悯之心，害怕动物死去，更多的是怕担责任。动物的死去与我的散漫不科学喂养有关，这个包袱就沉重了。会生愧疚，继而生出愤怒，凭什么我辛苦养你，你要让我担负自责的包袱？好像全部成了死去动物的错。仿佛没有借口，就不能坦然。给它们强加了罪责，我不由又多了一个包袱，于是又愧疚，又愤怒。作为我家匆匆过客的小白猫、两只松鼠、瞎了眼睛的乌龟、几条金鱼……就成了这样可怜的包袱。
　　养动物如此，植物亦然。人与人相处似乎也有某些关联。
　　又过了三四天，我再去看瓶子里的蜗牛，不见了。打开盖子，竟又在盖子上蜗居。我查百度，说蜗牛喜欢黑暗潮湿的地方，盖子下面虽不潮湿，但是黑暗。
　　它还活着。
　　白菜叶已经长出灰绿色的毛，扔掉。我把瓶子用水简单冲了冲，留了水底儿。既然这样的环境能活，就给它营造这样的环境好了。可是家里没有白菜叶了。我就摘了三四片明月草叶子和一片吊兰叶子，放到瓶子里。明月草降血脂，人能吃。吊兰经常被猫咬得七零八落，猫能吃。蜗牛应该也能吃吧？我就这么理所当然得自诩于我的高智商。
　　磕打到瓶底，为生存而战吧，亲爱的蜗牛！
　　三四天过得很快。我近些年总在时间的罅隙里冲突过活，来不及思考，跟着不敏锐的感觉向人生的前路，奔走，逃离，左顾右盼，踉踉跄跄。但总是向前吧，因为没有回头路。
　　我再看它，它依然固执地回到了瓶盖子下，那是属于蜗牛的路。那个黑暗的瓶盖子下，会是它生命的终点站吧！亲爱的蜗牛，谢谢你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你不再是我的包袱。在一定程度上，你宽慰了我。想起《小王子》，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照看，被照看，双方有了连接，便有了情意，成为彼此的善缘。
　　我和我的蜗牛，也是一种善缘。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发心。又或者没有什么发心，只是偶然的机缘遇见，但是因为有了过程，也会有意外惊喜、美丽结局吧！
　　我去给你换水，亲爱的蜗牛，等着我，尽管听说你有水就能活，这次该给你放些什么吃的呢？我还是很认真地想。
　　也算后记：又过了一周，我的小蜗牛还活着呢！春阳渐暖，不知小蜗牛怕不怕热？
　　二、两根手指
　　春天来了。似乎很多常规总会被打破。从来都是用菜刀开启＂欢乐家＂黄桃罐头，屡试不爽。
　　那晚洗完热水澡，忽想吃罐头。只有小瓶的橘子罐头，不记得什么牌子。依旧拿菜刀去启，不好，菜刀打滑，手指一疼。左手中指、无名指上破了两道口子，血便流出来。伤口既不长，又不深。
　　偏偏是午夜，那个时间点，人似乎特别脆弱，我懊恼不已，哭笑不得。用妈妈高度认可的矿石粉末止了血，我皮肤愈合能力差，别发炎就好。止血前，当然的，先拍了照。
　　然后，找到改锥，重新启罐头。开了。报复似的吃了几口，太甜腻，不爽口。
　　第二天，和其他照片一起发朋友圈。于是，发现生活中处处都是试金石。
　　六张图片，五个内容。受伤手指两张图。第三张是两只在操场上玩耍的流浪狗。第四张是晚霞图。第五张是欢乐斗地主游戏比赛我得第二名的奖状。第六张图题为《当下中国最好的生意》，向少妇卖仁波切，向幻想暴富的人卖区块链空气币等等。
　　我写到：＂有人说，受伤，是一种爱的求索。不小心弄破了手指，伤口虽小，但是不疼[调皮][偷笑]。流浪狗的春天。晚霞好美。宁静的夜晚是斗地主的好时光，为啥不是第一？[流泪]这一张图很有意思，不要百度仁波切和区块链哦！[偷笑]受伤，思念，交流，游戏，拒绝，接纳，求助，渴求，忙碌，偷闲，流泪，大笑……这就是人生吧！祝福，感恩！＂
　　截至目前，有六位点赞的，有四十四条评论。其中只有两条是和受伤手指无关的，晚霞图无一人过问。点赞数远远低于平常水平，平常少则五十，多则一百多。可见对于受伤这种事情，人们大概会纠结，人家都受伤了，咱点了赞是不是有幸灾乐祸之嫌啊。感谢选择不点赞的朋友们，你们的善良与好意，我可以感应得到！
　　同时，也感谢六位点赞的勇士，我结尾处不是祝福感恩了吗，你们看到了更多的正向。
　　说到留言，每个人的留言，体现了每个个体不同的信念模式、表达方式，以及与我关系的亲疏。
　　＂你让人家看伤口，人家看到的却是红指甲，手指再张开一点，就看到感情线了[偷笑]＂一个有着高评判区也很有才华的老朋友。
　　＂来不及包扎发个朋友圈先，伤口太小心太大，不疼么，真的不疼么，数钱能划破手指的概率到底有多大[呲牙][呲牙][呲牙]＂这个朋友是关心，还是调侃，让人捉摸不透。
　　＂美丽都伴着疼痛，长点心吧我的姐。＂直爽，热情，温暖，一个工作了的我的学生。
　　＂心疼死某些人了!＂善良淳朴的闺蜜。世界上有某些人吗？大概但愿有——
　　＂疼不疼啊？肯定很疼吧？以后得注意方法和技巧啊！＂一个认识不久嘴巴甜且喜欢指导的朋友。
　　＂嘴馋易受伤，知足生活美。若有狗儿知心，第二又何妨？＂这个闺蜜全方位评论，似乎更怕我因为斗地主得了第二名而伤心。
　　＂要赶紧贴好创可贴[拥抱][拥抱]＂可亲可爱的小妹妹同事。
　　＂小可爱咋弄滴呀[拥抱][拥抱]＂可亲可爱的大姐姐文友。
　　＂妹！家里要常备云南白药，用来止血！[拥抱][拥抱]＂一位在外地讲国学的热心朋友。
　　拥抱的表情包在这个时候格外有用场。
　　＂找个创可贴纱布包一下吧！＂嗯嗯，朋友，难得百忙之中抽空的关心，多谢啦！
　　＂受伤了，咋弄的，没事吧？＂一个自称有些笨的过去式闺蜜，机缘如风，好好珍惜吧。
　　＂指甲好漂亮[呲牙]你越来越漂亮，越来越会生活了[坏笑]＂既然是很厉害的心理咨询师，猜猜我会不会因为赏识教育而心花怒放？
　　＂血染的风采，有范！＂多年不见，别说得这么悲壮，老同学。
　　＂怎么感觉好像认识那两只狗[皱眉][皱眉]＂终于有人看到另外的图片了，你是本校刚毕业的学生，自然见过校园这两条流浪狗狗了。
　　＂正好涂指甲，省买指甲油了。[憨笑][憨笑]我得百度一下什么是仁波切……＂这位大哥你太幽默了吧？
　　＂[拥抱]血和指甲一样红，我百度了仁波切[调皮]＂亲爱的妹妹，还是先问问姐伤口有没有发炎吧！不过有拥抱就好，我对拥抱最没有抵抗力了。
　　老公在微信里说，和指甲一样红，红红火火。和上面的话异曲同工。好吧，红色是希望，是代表生命的美丽颜色！之后他给我发了＂好好养伤＂的红包，然后又说，盘里有一小支药百多邦杀菌的。调侃加务实，这是他的性格吧。
　　＂美人计。＂
　　＂矫情。＂
　　这两个朋友的留言，一针见血，言简意赅，让人一时挺难反驳。
　　说实话，两根手指，文章起这样一个题目，不能不说是为了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矫情？哈哈，好吧，这里就说说关于矫情的定义。
　　《后汉书》中说：＂或高栖以违行，或疾物以矫情，虽轨迹异区，其去就一也。＂矫情本义有高超、与众不同之意。矫情亦有褒义的,说女孩矫情带有怜爱之心,说明她童真,可爱。因此，看来，矫情，并不是特指故作姿态，无病呻吟。
　　受伤秀圈，是矫情，那受伤故意隐忍不说，是否是更大的矫情？朋友圈是做什么的呢？不就是看谁矫的情更能获得关注支持吗？通过文章、图片、文字、表情……发布信息，分享心绪，传达情怀。被看到，被观照，被共情。证得你不是在世界上孤立无援的，你是与世界有连接的，心在悸动，爱在流动！
　　至于美人计。说我是美人，当然我是受宠若惊了，至于套路计谋，都能让人看出来，这计谋自然是大打折扣的，我充其量不过是小女人的小把戏罢了。
　　从一切事情中找正面意义，看到清明的正向，这是我近年来的人生信念。人心一旦封闭，便会无明，看不到生命的美好，就会在自我的苑囿里作茧自缚，越挣扎越沉陷。孤独，疲惫，无趣，忧郁……
　　在这里，我并不是说扎个刺、吵个架就一定要秀圈，弄得人尽皆知，况且天下也并不会因你而大乱。我只想说，若是敞开心扉，连接世界，世界就会向你打开一扇窗。
　　当然，连接世界的方式很多，沉静下来内观心灵，充满慈悲帮助他人，运用睿智创造新生……这些都是更高层次的我在世界。
　　我知道，秀秀两根受伤的手指，完全是小我行为。手指受伤只是幻象，而真我、超我都会对此不以为然。忽又想起写了《遇见未知的自己》《舍得让你爱的人受苦》的畅销书作家张德芬女士，老公说几天前刚好见过她，大家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他看到已过中年的张德芬女士像一个小女生，精致的妆容，甜美的声音，纯真的微笑。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褒是贬，反正我是无比欣赏敬佩张德芬的，活得像个小女生有什么不好呢？
　　她在书中写道：＂你不是担心没有人爱你。你担心的是没有人用你要的方式爱你。到头来你会发现你的担心是对的：没有人能以你想要的方式爱你，除了你自己。＂
　　＂你不是你的工作，你不是你的表现，你不是你的成功，也不是你的失败。这些外在的东西，丝毫动摇不到你那个内在的真我，看清楚小我的虚假认同。＂
　　哈哈，我又扯远了，就此打住吧。写此文的此刻，两根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红色指甲依旧鲜艳。下次该发个啥圈呢？我认真地想。
　　也算后记：三月春意朦胧，含蓄羞涩，四月将敞开春怀，畅叙幽情。于是，之后的秀圈是，我和桃花的合影！
　　三、几树桃花
　　北方春风浩浩荡荡，粗犷而激烈地刮在干黄的土地上，于是，今天冒一簇绿草，明天萌几许黄芽，然后，有一天，校园的几树山桃花打了粉红的朵儿。
　　我和花有些不解之缘。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半亩大的小院里，一到春夏，会有很多花开。星星紫的薄荷花，淡淡蓝的马兰花，少女粉的喇叭花，贵妇黄的西葫芦花，雪片白的杏花……我和那些花傻傻地演绎舞台剧。我所谓的一点点诗情雅兴，似乎正是那时候渗入血脉中的吧。
　　之后，我爱一切花衣服。朋友说，无花不晓云，有花才是云。仿佛李太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与贵妃无关，是写给千百年后的我的。俗艳不怕，有花点缀便有了底气和自信。
　　之后种花养草，偏偏开花的植物不好养，比如去年生日那天，一个学生网购送我一盆结了花骨朵的栀子花。好，养了两个月，花骨朵变成了永远的骨朵。于是现在活着的都是绿萝、吊兰之类的绿叶植了。爱花却不会养花，我大概就是那爱死龙的叶公吧。
　　然后就是秋季的花粉症，又叫枯草热。那一两个月里，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不堪言。豚草和蒿草的花其貌不扬，杀伤力却超强，这种花，爱不得的。继而，我又想起网红清诗《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诗火了，苔花也火了，然而，苔花毕竟不是牡丹，苔花有苔花需恪守的命运和骄傲，不必妄自菲薄，也无须邯郸学步。
　　我，不是苔花，更非牡丹。我或许更像这眼前的山桃花吧。
　　花艳人不娇，岁月催人老。过了两三日，那些骨朵们就像寂寞闺中的女子终于遇到心仪男子一样，竞相绽放，美艳无匹。
　　据说山桃花有诸多药用及美容价值，但此处这山桃花的实用价值也就在百度上体现了，果实也是不能吃的。它们的真正价值就在于观赏，抑或是绽放本身的意义。然，这一簇簇的粉白，能芬芳几处？可繁盛几日？
　　随缘而开，随情而长，随风而落。然而又年年有意，岁岁留心。说到我与山桃花的契合点，也许就在于此。
　　＂薄衫暖了春风/我在桃花下自惭形秽/岁月洗濯过的心/空成一口井/满世界的芬芳似乎填不满/我的长吁轻叹……
　　一颦眉，一莞尔/花瓣雨繁茂了几许情事/我陷入熏醉里/不愿清醒，不能做梦/哦，我和桃花萍水相逢/种下半份机缘——＂
　　我的这首小诗《我和桃花萍水相逢》，正应和我的心绪。岁月是块磨砺石，那个与满院子花草对话的傻小女孩儿，心也长了茧子，经得起打磨，却经不起风吹涟漪。少了童话情结，平添了老气横秋。为什么我们越长大，越孤单，越不安，越不快乐？因为我们在人生这条不归路上，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了。然而，这满树桃花，却让我装满尘世埃土的心慢慢变空，有了欲求，有了渴望，有了对生命繁华的期许。
　　海外游子徐庶在他的散文《半升葫芦》里说：＂人到中年，就如这逗号般的半升葫芦，虽永远无法奢望成为一个完满的句号，但在适当时候躬下身子，彻底清空自己，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呢？＂
　　感谢几树桃花，让我清空自己，找到初心。
　　不过，爱胡思乱想的我，却仍在惘惑中。这是本源的回归，还是历史的倒退？无欲无求方为真，还是有欲有梦更称意？找到最适宜的生命状态，这恐怕亦是一个伪命题吧！
　　一位文友说得好：＂岁月如风，随他去吧。没有皱纹的外婆是可怕的，没有白发的中年人是染过的，坚守本心，顺其自然，就好。＂
　　善写诗词的玉凤，她赏了这几树桃花之后写了《翻香令• 庠门春色》：
　　＂心晴三月踏春来，柳丝细细小桃开。兰花草，娇羞面。绿萼梅，不折一枝栽。暖风流处几楼台，望中欣慰托香腮。学门内，书声遍。有名师，齐力育人才。＂
　　玉凤姐，乐观坚韧，爽直有情。愿她永远心晴如诗。看到＂学门内＂、＂育人才＂，我不由想起读书时光，忆起教书岁月，遥想学校和自己的未来命途……
　　我还不合时宜地想起＂腾讯新闻＂对白银变态杀人犯高承勇被判死刑的报导。这个从小不敢倾诉内心、高考复读落榜的高承勇是怎么变成双重人格、走上了灭绝人性之路的呢？这个话题，让人气馁，也令人叹惋。哈，又扯远了。
　　安海哥在他随笔感言中说：＂这或许就是生命：来路清清，去路迢迢。生命的前方永远写着未知数，因为未知，所以永远给人以憧憬和希望，这也是生命的动力和意义所在。＂是啊，迷途花开，芳香自溢。即使人到中年，未来未知又可知，也该有所待吧，那样才有动力和生趣！
　　烂漫桃花树，随春枝自摇。我和桃花萍水相逢，擦肩而过。＂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缘有尽，香留远。
　　桃花渐落，百花逐开。下次我该买什么花衫，该和什么花合影呢？我又认真地想。
　　也算后记：春去春回，花叶世界。做一个随缘随心的花木之人吧！正如张德芬说的，人世间最大的幻相就是我们自以为可以控制一切，其实事实正好相反，我们什么都控制不了，只能好好享受每个当下。
　　作者简介：
　　李晓云，中文系毕业，高级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张家口市作家协会会员，张家口市诗词协会会员。个人微信平台＂晓云原创文学＂，起点中文网连载长篇《古雨剑正传》。写作纯属业余爱好，心所系之，随缘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