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殿君乡村媒人

　　乡村媒人
　　文/王殿君
　　在改革开放之前，乡下的闺女和后生们的婚事十有八九得由媒人来牵线搭桥，人们又戏称他们为＂媒哄哄＂。
　　谁家有个二十郎当岁的儿圪蛋，父母就张罗着物色对象找媒人，请来能与女孩家说进话的人，有荤有素地编算几道可口的佳肴招待人家，临走不忘给揣上两盒官厅烟，让抽时间去给提提亲。都是乡里乡亲的，无论是情愿与否，总得应承下来。去女方家，把真实情况一五一十道来，什么后生从小就爱放马，识字不多，但人挺踏实；他爹人性不赖，就是闲来爱耍耍钱儿；他娘有点儿邋遢，但心眼儿好……如此实打实和盘托出的，一看就缺乏＂专业＂素养，一般都好事难成。多数人们更愿意接受在原本的事实上添些油加些醋，使之有滋有味起来，给人以美好而广阔的想象空间，所以说，适当的包装很重要。
　　真正介绍对象成功率高的，还是村里那三两个保媒老手，他们哪年都能介绍成几对，甚至几十对，几十年下来，便被封为＂老媒公＂。在人们的认知里，做媒人也得具备一定的条件，首先他家得家庭和睦、儿女双全才行，而且媒人给介绍成功的人数越多，用这样的人保媒就越吉利，因此，乡村媒人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客户＂。将原本陌生的两家人撮合到一块儿，两个年轻人撮合成一对儿，许多中间环节都需要媒人来调和与周旋，没有一定应变能力和充分的经验，实难出色地完成任务。
　　媒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做人的德行上，自有他一套体系。在农村，哪家闺女找对象都得向后生家提一些条件，诸如房屋、彩礼钱、自行车、手表、衣服和点心等，都很正式地写在礼单上，一式三份，男、女和媒人各一份。定亲后，有的某一方由于某种原因想悔婚，比如女方不愿意了，就用涨彩礼或别的条件来为难男方，要男方知难而退。这时媒人就是两家唯一的见证人，你得主持公道，拿出礼单，丁卯相见。有的女方想退婚，花了男方多少退给多少，甚至加上利息；而有的百般抵赖，胡搅蛮缠，人不给，钱也不给，如果媒人不作为，和稀泥，那就麻烦了。把后生拖得岁数也大了，名声也坏了，再找媳妇还真犯了难。不难看出，媒人他不好当，软了软不行，硬了硬不行，没两下子是真不行！
　　哪个媒人都无法保证对对都能顺利地成功，有时弄不好就会陷入烂泥潭，可他们为何还会乐此不疲呢？一是人家找上门来，自然是瞧得起你，更重要的是会给自家并不宽裕的日子带来实际利益。在农忙时，男方搁下自家的活儿也得去帮媒人家干，时头八节请媒人吃吃喝喝，还得送礼物，在物质匮乏的年月，这也确实丰富了他们寡淡的生活呢。
　　有的媒人＂技艺＂比较高超，也很会拓展业务。在闲时，他会访查一些邻村上下的未婚男女，能把看上去不怎么般配的人在他周密细致的编排下让他们听起来竟然似牛郎织女般不可多得，好像错过就会遗憾终生。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媒哄哄＂。他会挑逗起男女两家人对彼此的好感和渴望，将对方的一些优点用别人能够欣然接受的方式适当夸大，让人陷入美好的想象之中，将对方的缺点找个让人无可挑剔的理由减缩到最小，甚至用一种调皮的语调来描述，让人看作是一种难得的俏皮与可爱，使双方都情不自禁地更加珍惜和倾慕对方，并都感恩于他，他不仅可以获得双方的好处，而且也具有了主动权，同时为日后琐碎的事务打下了好基础。此般例子在＂媒哄哄＂的光辉历程中并不鲜见。反正婚后再慢慢磨合吧，媒人，管得了一时，还能管得了一世！
　　话可不能说早了，如果双方拥有美满的婚姻，成家后也不会忘了媒人，而有的没新鲜几天便打得不可开交，初步入婚姻，针尖对麦芒，不懂忍让和包容对方，这时他们就会想起媒人，于是媒人就担当起了义务调解员。有脾气暴躁泼辣撒野的，还会把媒人骂个狗血喷头，你说能不窝火吗？
　　在农村，有这么一句话，找不上媳妇是没媒人的过。此话很有几分道理。有一个后生，家庭条件差，人长得也不体面，可他家舍得请媒人吃吃喝喝，相看一个不成，再相看一个还不成，直到第三十六次相亲，他成功了，二十八岁的他还娶了一个很不错的媳妇哩。听说他在媒人身上花去了能娶半个媳妇的钱。想想看，执着对于一个人一件事来说是何等的重要！而有的人家条件不错，后生也好，却反倒打了光棍，还不是缺了媒人？
　　如今村里的年轻人几乎个个都上了不同的学校，散落于天南海北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大多数都不分地域地自由恋爱，组建了家庭，村里哪还有什么＂媒哄哄＂！有的是人家谈得差不多了，找个中间人而已。当然也有给年轻人牵线搭桥的，也纯粹是为了成全一桩好事，别无他求。
　　在此不妨向看官透露一下我的婚事，妻子说，要不是＂媒哄哄＂把你说得那么＂高大上＂，猪油蒙了我的心，说啥我也不会那么便宜嫁给你个干猴。
　　我美美地说，那是我赶上了有＂媒哄哄＂的好时代，什么人什么命！
　　作者简介：
　　王殿君，河北小小说艺委会会员，张家口市作协会员，《长城文艺》签约作者。有文学作品散见于《河北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天池》《短篇小说》《雪花》《小小说家》《精短小说》《河北科技报》《长城文艺》等，有部分作品入选《中国年度微型小说》《最受中学生欢迎的年度佳作·小小说》等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