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红颜都薄命

　　文/施静云
　　前些日子，我群网友香山红叶哥哥发的《寒窑赋》里面有这句话：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这些话其实都有有着很深的内涵的，背后都有故事的。
　　先说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都知道，我国自古就是朝代更迭，一代君主推翻另一代君主，取得政权。每逢战乱，老百姓固然倒霉，有的背井离乡，有的死于战乱。但是那些达官贵人，深院宫娥遇到战乱，更是苦不堪言，沦为妓妾的不在少数，比如幑钦二帝也就是北宋灭亡那年（1127）时，据史书记载：三月二十三日，女真人宣布，他们索要的金银已被足数献上，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由女人充抵。开封府递交的文件中列出了名细：共搜刮了247600两金和7728000两银，比上一年略少。如果按每锭五十两计算，相当于49520锭金和1545600锭银。另有607700锭金和2583100锭银由11635名女子充抵，其中有129位公主和高级嫔妃、451位低级嫔妃或近亲宗室、1241位远亲宗室、1083位宫女和宫中歌舞伎、2091位近亲宗室的妻子、2007位远亲宗室的妻子、1314位妓女和3319位官员或贵戚家族的女子。这些都是历史有记载的。这些女子不是公主就是妃嫔，有很多未嫁的公主，和昔日被宠的妃嫔被金人活活折磨致死，而尸骨无收。
　　再有风流妓女，时来配做夫人这句话，我又想起了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梁红玉擂鼓战金兵》这个故事不光评书有，京剧也演过。梁红玉就是一个妓女，她嫁的的丈夫韩世忠是宋朝的名将，由于她机智，果敢的缘故，她协助丈夫韩世忠屡立战功，梁红玉也被诰封为夫人。这在历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殊荣，彰显出巾帼不让须眉的志气。
　　再说一位南宋的妓女叫严蕊的故事。严蕊原姓周，字幼芳。周姑娘岀身贫苦，幼年时衣食不济，无奈之下只好委身青楼，堕落风尘。后周姑娘沦为台州营妓，改名为严蕊。严蕊艺色双全，精于乐礼诗书，擅长琴弈歌舞、丝竹书画，在当地名噪一时。据说严蕊极爱作诗，她作的诗与众不同，博古通今，可惜因种种原因现只有三首存世。中国古代的营妓制度始于汉，历经六朝，盛于大宋。在宋代士兵征战，清苦异常，又常年与死为伍，个人生活实在单调压抑，于是便需要营妓予以安慰。宋代法律虽然允许营妓为士兵军官饮酒歌舞，但绝不允许私侍寝席，违者必遭严惩。
　　严蕊容貌如玉，气质若兰，才华横溢，因此颇受台州地方长官唐与正的赏识。每逢宴饮宾客，唐与正必召严蕊侍酒。一日桃花开的艳丽可人，兴致正浓的唐与正以红白桃花为题，命严蕊当场赋词一首助兴。严蕊略微思索片刻，一首《如梦令》跃然纸上＂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的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严蕊全诗不曾出现＂桃花＂二字，只是引用陶渊明文章《桃花源记》中的地名，含蓄地点明了此物为桃源之花。如此的佳人奇才怎不令人惊叹。唐与正击掌叫好，连连称赞，大加赞扬。
　　一年七夕又来到，唐府又开家宴，严蕊自然也被邀请在场。这次唐与正邀请好友谢元卿把盏言欢。想那谢元卿也是饱学名士，听说过严蕊大名，也仰慕严蕊是个奇才女子。严蕊在席间谈谐歌舞，口吐珠肌，光彩照人。谢元卿见严蕊果然名不虚传，风流机智，诗才难得。严蕊即兴完成了一首诗词《鹊仙桥》＂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严蕊的词既切合了牛郎织女的传说，又颇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洒脱，谢元卿看后暗自钦佩，自叹不如。
　　唐与正归属永康学派，与当时的理学大师朱熹是政敌，他曾公开讥讽道学家是一班害了风痹病、不知痛痒的人，朱熹对此耿耿于怀。朱唐二人水火不容，互相攻击，互相找茬。
　　事不凑巧，唐与正在台州打击豪强奸恶时，得罪了台州副任通判高炳如。高炳如乘朱熹官拜浙东提举，巡行至台州时状告唐与正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与官妓严蕊有染。朱熹本就痛恨宋朝的营妓制度，再加上一直与唐与正不和，听闻此事后不由大喜，立即命唐与正交出州印；同时发签传拿严蕊过堂作证。
　　朱熹原以为严蕊只是一个卑微的营妓，只要自己在堂上严加审问，该女子为了自保必然就范！
　　让朱大人意想不到的是，严蕊在堂上临危不惧，一口否认自己与唐与正有染。严蕊的不配合让朱熹大为恼怒，这位理学大师抛开了所有的风度，对严蕊严刑逼供。可怜严蕊一个弱女子在堂上受尽了拷打谩骂，但始终实事求是，不违背良心。不肯诬陷唐与正，其正直善良感天动地。严蕊说道:＂身为贱妓，纵合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虽死不可诬也。＂
　　一代大儒朱熹居然为了板倒自己的政敌，对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下此毒手，有伤尊严体面。严蕊在狱中饱受煎熬，几乎丧命。朱熹作为当时的大儒，道学家。卷入这场争端之中，难免会被朝野议论。朝野上下的议论声渐渐地传到了南宋皇帝孝宗的耳朵里，孝宗皇帝认为这不过是＂秀才争闲气＂，于是调离了当事人朱熹，委派岳飞的后人岳霖审理此案。
　　岳霖到台州时，严蕊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岳霖心生怜悯，命严蕊作词自陈。严蕊强撑病体，不加思索，当场吟出了《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去处。＂严蕊在词中义正言辞地表明＂万事不由人做主，一生都是命安排。并非我喜欢风尘生涯，实在是身不由已，半生被误，实在委屈。如果有可能自己愿做一位平凡的农家女子，随风而行，逐风而居，在山花烂漫时采花插头，即便贫寒无依，籍籍无名，却也逍遥自在，享受家庭温暖……＂
　　严蕊这首发自内心深处的旷世之作深深地打动了岳霖，他为严蕊的才情气节所折服，即日判严蕊落藉从良。
　　受尽磨难的严蕊发誓一定要离开那纸醉金迷的风尘，她要洗净铅华重新做人。这次命运真的眷顾了严蕊，为她送来一位白马王子。
　　有一位富商巨贾，丧了正配，悲伤过度，朋友们恐其伤身，拉他到伎馆散心。那位富商不肯去，直等说到是严蕊家才肯同往。
　　严蕊很长时间都不接客了，这次看见是以往的诗友，况且在监狱时，此位诗友不避嫌疑，托人送物照顾严蕊。今天带着朋友前来，不好拒绝。但见这位朋友面带戚容，不由想起了自己，便答应与其相会。那位富商也久慕严蕊大名，又敬仰她的品行，俩人饮酒谈诗中间互生爱慕之情。不久之后，那位富商纳严蕊为妾，并发誓以后绝不续娶。一夫一妻，男欢女爱，天长地久。从此严蕊过上了使奴唤婢，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直至终老。
　　这正是：
　　好人身有天吉星
　　拨云见日福自盈
　　今世奇缘前生定
　　谁道红颜多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