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市场的捡漏

　　文/施静云
　　潘家园旧货市场形成于1992年，位于北京东三环南路潘家园桥西南，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市场，也是中国最大的古玩旧货市场。是喜欢文玩和古董的中外人士＂淘金＂的宝地。
　　潘家园旧货市场市场在90年代那会儿分为两大块，一边是卖瓷器和杂项工艺品，一边是卖旧书的散地摊。伴随着民间古玩艺术品交易，兴起；活跃；逐步发展起来成的。潘家园旧货市场是北京最便宜的旧货交易市场，有人说它像一个博物馆，历史悠久。也有人称它为＂鬼市＂，吸引着大批中外游人。
　　90年代末期，我单位和外单位的同行们交流学习。学习结束后，几位外单位的同行想到慕名已久的潘家园旧货市场买些心仪的物件送给亲朋好友。因为我是本地人，路线比较熟，还有学习期间关系处的比较好，所以想让我做向导，带他们到北京的著名景点，市场转转看看，感受一下古都的风貌。
　　我们一行四人，只有我是北京本地人。我们单位同事刘桂琴是杭州人，还有两位外单位的同事王刚和李建都是南方人。王刚和李健对古董文物比较感兴趣，听他俩聊天好像挺懂行，其中李健的父亲好像在他们当地也是做古董生意的。他们说想到北京的潘家园旧货市场转转捡个漏。（捡漏：就是很便宜的价钱，买到很值钱的古玩，而且卖家往往是不知情的。）捡漏，是一句古玩界的行话，形象地体现在＂捡＂上，因为古玩界普遍认为捡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行为，故而北方的方言用一个＂捡＂来表示他的难得，是极诙谐的表达。也是汉文化中调侃文化的形象化体现。
　　说捡漏，那有那么容易啊。我们一行四人，先来到了瓷器杂项区，我是外行，什么也不懂，就是陪着他们各个地摊转，听着他们聊，看着他们来回来去的翻着一些又旧又脏的老物件，他们问我：＂烦了吧？我们就是喜欢旧物，从这里面能看到过去的时光，能感觉到前人的生活轨迹，这里有前人前世流行的文化，前人的衣食住行是怎样的，跟我们有什么不同，等你对这些有了大概齐的了解了，对这些旧物就会鉴赏了，你也会沉迷的。＂我当时不置可否，随着他们一起逛地摊，看旧物，听他们讲这些旧物的前世今生，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翻起了旧物。
　　潘家园的旧货摊特别多，一个挨着一个，什么都有，民国，清代的服装，鞋帽，钟表，瓷枕，盘，碗，瓶，罐，笔，墨，纸，砚，首饰，镜支，老照片，线装书，老式的红木家具，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我在一个卖杂项的摊位里看到一对漂亮的弯弯的孔雀蓝色的景泰蓝，我问李健这是什么，你知道吗？李健一笑说：＂这是指甲套，是过去有钱人家女子为了保护手指甲而带的套（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电影里慈禧皇后手上戴的就是指甲套）现在早就退出历史舞台，没人戴了＂。我指着摊位上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又问李健那是什么？李健说：＂那叫镜支，是供妇女日常梳妆之用。＂打开方盒子，果真里面有玻璃镜，有小抽屉，抽屉上有象牙扣，便于推拉。有小柜子，小柜子上的铜环，特别精致漂亮，刻着花纹，透着小巧玲珑。现在的化妆盒真的无法和那个时代比。兜兜转转我记不清逛了多少地摊，还真是长见识了。
　　那天人特别多，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和几位同行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们就挤啊挤，好不容易挤进摊位前，只见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掸瓶，跟摊主在吵，那个胖男人一看人越围越多，就大声说：＂众位，众位我给大伙作揖啦！你们给评评理，我昨天在他这里买的掸瓶，他告诉我这是清末的青花瓷掸瓶，我还再三的跟他讲，我这是送人的，贵点没关系，必须是真的，他信誓旦旦的告诉我如假包换。我回家后，请朋友帮我掌掌眼，朋友说不对啊，这不是清末的啊，这是日本货啊颜色是洋兰，找他退了去。这么着，我今天拿着掸瓶找他来退我钱，你们说，这个奸商多不地道啊＂。摊主说：＂您这位大哥太不厚道啦，昨天我卖给您的就是清末的大掸瓶，您今天找我退货，这不是我卖给您的内个，您该找谁找谁去。别在我这里捣乱，影响我生意。＂这两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围观的人也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位长者，跟那位中年男子说：＂小伙子，别吵吵了，就是吵到晚上也吵不出来子丑寅卯来。买东西不懂行，带个参谋来，也不能光听摊主说啊，你今天兹当交了学费，长个教训，慢慢学就知道真伪啦。摊主有可能也是二把刀，不知道自己的货物是什么材质，不知道年份，这都有情可原。如果说摊主知道货物的材质年份，就有点成心故意的啦。你这件掸瓶明显的就是洋兰，是东洋货，它为化工料，光绪以后才有的。青花瓷发翠兰色，它是苏麻兰青，石子青，平等青，回青等材料提炼出来的，各个年份都不一样，还要看绘画风格，纹饰层次，官窑和民窑的区别，学问大了，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又有一个长者说：＂小伙子，买了就买了，哪有找后帐的啊？你要是买个乾隆青花瓷的，你肯定就不找来了，对不对？刚开始买东西难免打眼，这不新鲜，不信问问有几位没打过眼的？＂大家伙随声附和的说：可不是吗，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的，买着买着就成了行家啦。中年男子一句话也不说，拿着掸瓶就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了，我们四人一边走一边说，买东西可要好好看看，千万别打眼买了不值的物件，让人笑话。
　　＂这时，也近中午饭点了，摊位上没有那么多人了，有的摊主收摊正要去吃饭，李健看见了一把特别不起眼的物件，让摊主给他拿过来，他要瞧瞧，摊主说：＂这位先生好眼力，这东西不错，跟您有眼缘。＂李健把这个物件一打开，原来是把扇子，李健左瞧瞧右瞧瞧，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扇子大概长17公分，宽1公分，扇骨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只见李健拿出一只随身带的放大镜，对着扇骨一顿看，看完了，又看扇面的字，对摊主说：＂老板，您这个扇面保存的可不好啊？字迹模糊，扇骨还有断裂的地方。＂摊主说：＂喝彩是闲人，褒贬是买主，您如果喜欢，咱们说个价，我今天到现在还没有开张呢，你也成全成全我，我也就合就和您，便宜点您带走，怎样？＂李健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转了一上午，什么都没买，空着手回去也不太合适，您让我成全您可以，您给个价吧？＂摊主说：＂先生我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您买了，我也好去吃口东西，这么着，一口价500元，我这是一把老扇子，材质是象牙的，扇面您也说了保存的不好，我不跟您搬杠，是不太好，但是它是名家画的吧？＂李健说：＂名家是不假，真伪难断啊。我也出个价，您愿意咱们就成交，不愿意我也不耽误老板用餐，150元您看可以吗？＂摊主应该是半天没开张，急于做成这个买卖，马上说：＂这位先生，您看我说了500元，好吗，您一张嘴150元，您怎么也得加点吧？200元咱一手钱一手货，怎样？＂李健马上把钱数好给了老板，扇子就直接揣进了怀里。我们四人赶紧转身就走找地儿吃饭。
　　进了饭馆要个包间，李健把扇子拿出来，脸上露出了喜色，说：＂今我可捡漏啦，这顿饭我请啊，你跟着我们也辛苦半天了，想吃什么就说，千万别给我省钱。＂我说：＂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知道这把扇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捡漏的？＂李健说：＂你拿着我这把放大镜好好看看扇骨。＂我接过放大镜，拿起扇子仔细看扇骨，啧，啧，啧，真是了不得，就在扇骨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清清楚楚的刻着苏轼的前后赤壁赋这篇文章，要知道前后赤壁赋可有1093个字（前赤壁赋643字后赤壁赋450字）另一侧扇骨上刻着一幅画，画底下有XX年XX月赤壁一游字样落款是于硕。如果没有这个放大镜，看到的就是黑线，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有了放大镜立马就不一样啦。我问李健：于硕是谁？李健说：＂于硕，字啸仙。是一位专门微雕刻的大家，非常有名，他的作品曾经获得过巴拿马国际金奖，是同治年间出生的人，成名于民国。于硕非常善用盲刻法，能在肉眼看不清的情况下全凭手感运刀雕刻作品，他的作品传世不多，基本都在博物馆作为馆藏珍品收藏了，民间很少有人有于硕的作品，今天有幸，有缘碰到了，是我的福气，所以我今天好好请请你，没有你带我们到潘家园旧货市场，我们也碰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啊。＂
　　吃完了饭，我们各奔东西，他们回到他们的家乡继续工作。但是＂捡漏＂的这件事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了，我有时也在想，人的运气真的跟缘分有关，有时刻意追求的事不一定能成功，有时无意之中却能如愿。这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不早不晚，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