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吹眼睛

　　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季红总爱问庞东这个问题，庞东每每只是淡淡一笑。
　　想想就跟昨天的事似的，一眨眼我们都结婚七年多了。这天晚上，正准备睡觉的季红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是啊，儿子都上小学了。庞东也跟着感慨了一下。
　　结婚以后，你好像再没说过爱我的话。季红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庞东，像是责问，又像是渴求着什么。
　　都老夫老妻了还酸啥，快睡吧，明天我还要出差呢。庞东在一家公司做销售部经理，平时特别忙，经常出差。
　　说一句就那么难？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季红不依不饶。
　　庞东没说什么，啪地一声按掉了床头灯，季红不知道黑暗中的庞东是不是像往常一样只是淡淡一笑。
　　第二天一早，庞东刚睁开眼，猛不丁看到季红那张脂粉浓抹的脸就在眼前，吓得一激灵坐了起来，人也彻底清醒了。
　　你这是在干嘛？鬼画符似的。
　　好看吗？季红托着那张脸一动不动。
　　好看好看。庞东边穿衣服边说。
　　季红一把扯掉庞东刚提起来的裤子说，那你说句你爱我。
　　别胡闹了，我还要赶飞机呢，真是的。庞东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匆匆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门，连季红早早准备好的早餐都没吃。
　　望着一桌子精心准备下的早餐，季红默默地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应该说庞东是一个很本分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流言蜚语。季红的那些女朋友总是羡慕地对季红说，看你多幸福，老公又能挣钱又不沾花惹草的，羡慕死你了。每每这时，季红的心里就跟吃了蜜样甜滋滋的。可是时间久了，季红总觉得生活中像是缺了点什么，到底缺了什么，季红一时也说不清楚。
　　吃了点东西，季红就出了家门。
　　季红先去学校看了看儿子。儿子上的是全市最好的寄宿学校，平时住校。儿子对季红的突然出现觉得很奇怪，问还没到周末呢怎么就来接他。妈妈想你了就来看你啊，季红一下一下抚摸着儿子的头，像是儿子会突然消失掉一样。
　　离开儿子的学校，季红去了朋友小萌家。
　　三天后，庞东出差回来了。
　　晚上，季红好好洗了个澡。可季红刚把胳膊放在庞东身上，就被庞东一把推开了。
　　睡吧，我很累。说着，啪地一声按掉了床头灯。
　　你知道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在一起了？黑暗中季红淡淡地问道。
　　我不就出了三天门吗，看你，又瞎想了吧。黑暗中庞东淡淡地答道。
　　我是说你很久没碰过我的身子了。
　　我这不是忙吗，太累了。庞东说着背对了季红，长出一口气。季红也不再说什么。
　　天刚亮，庞东还没睁开眼就被季红摇醒了。
　　我们离婚吧。季红眼睛红红地望着庞东。
　　你说什么？庞东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离婚。这次季红说得很坚定。
　　好吧。庞东略一迟疑就同意了，季红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婚虽然离了，除了睡觉的床是分开的，别的跟往常一样，俩人依然生活在同一座房子里。为了不伤害儿子，俩人决定暂时谁都不告诉，直到有一位找到另一半。
　　有一天吃过晚饭，俩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能坐下来一起看电视，对他们来说是很少有的事。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一只蛾子，在季红眼前扑棱了两下又飞走了，却迷了季红的眼睛。季红揉了两下觉得还是疼，到卫生间拿凉水冲了冲还是没有好。
　　哎，你能帮我吹下眼睛吗？季红冲还在看电视的庞东喊道。
　　庞东扭头看了看卫生间门口的季红，走了过去。
　　庞东犹豫了一下，俯下脸对着季红的眼睛轻轻吹了两下。
　　好了吗？
　　好了。
　　那就好。说着庞东又坐回到沙发里继续看电视。
　　季红也跟着坐了过去。
　　你还记得小萌吗？季红淡淡地问道。
　　就是你的那个经常眼睛疼的女朋友吧。
　　是的。她眼睛以前确实经常疼，后来治好了，可她没有告诉她老公。
　　好了就好了，告诉不告诉的也不要紧吧。
　　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为什么？庞东扭头看了看季红，像是突然来了兴致。
　　以前每次眼睛疼的时候，她老公都会给她吹眼睛，吹两下就不疼了。她说她老公给她吹眼睛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所以即使眼睛已经治好了，她还是经常说眼睛疼，她老公就会像往常一样，给她吹眼睛。
　　哦，真是有意思的两个人。庞东淡然一笑。
　　季红没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任泪水流了一夜。
　　第二天庞东起来的时候，看到季红的房间开着门，走过去一看，床铺完好，人已经不在了。
　　这天，庞东没有去公司，开车去看了看父母和岳父母。
　　晚上庞东刚打开家门，客厅里淡粉色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儿子一下扑进庞东的怀里，跳着叫着说爸爸生日快乐，爸爸生日快乐。这时季红托着插满了蜡烛的蛋糕从厨房走了出来，定定地望着庞东。
　　一下子，庞东泪流满面。这是相识以来，季红第一次看到庞东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