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学了李群成

　　20世纪五十年代后期，我已经7岁了。秋天的一天，父亲对我说：你该上学了。学校通知报名的时候，你去报个名吧。
　　遵照父亲的嘱咐，8月底的时候，相约我们街道上的几个小伙伴，高高兴兴地一起到学校报名。
　　我们村在平原地区也算是大村子了。南北3华里多，当时全村人口就达到了5000多人，仅有的一所完小，设在村西北角的一座＂白庙＂里。走进学校，我看到八九座蓝砖蓝瓦的老房子，分3排整齐地坐落在宽敞的院子里。因为是建国后才建的学校，全校6个年级12个班，原有的房子不够用，就在西北和西南角又增建了4栋新房。院里的几棵白杨树，树干约有拳头般粗细，笔直地挺立在每栋房子的房角、屋后。
　　报名的地方设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负责报名的是一位鲁姓男老师。他穿一件有4个口袋的深蓝色中山装，稀疏花白的头发，微微有点驼背，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看样子已有50岁开外。我们按照要求，先来后到的依次排着队。轮到谁时，都怯生生地站在鲁老师的桌子前，等待问话。鲁老师都会用苍老的声音问：哪门儿（方言：街道）的？几岁了？家里是啥成分？父亲叫啥名字？那个年代农村家家孩子多，又没有学前教育，上学前多数孩子很少懂事。排在我前面的一个男孩子在回答老师＂家里是啥成分＂时，竟然说成＂荆篮儿（方言：荆条编织的篮子）盛粪（成分的谐音）＂，逗得一脸严肃的鲁老师都笑了起来。鲁老师一边问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同时，伸出几个手指头让面试的孩子认数，还拿出一张图片，让辨别颜色。如果识数并辨别正确，就算是通过了，最后再叮嘱一句：＂记着明天早饭后，带上一个小板凳来学校上学。＂
　　我也是学生了！出了校门，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看到天空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白，就连小鸟的叫声都格外的清脆悦耳。遇到熟人，我都会愉快地告诉他们：我上学了！
　　第二天早饭后，我背起母亲给我缝制的小书包，穿上崭新的衣服，蹦蹦跳跳地来到学校。教室的课桌是两头垒上几块砖头，上面架一条木板，靠门的一侧留出一个过道。鲁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每人交1.5元钱，发语文和算术两本书。人到齐后，鲁老师把我们叫到门外，按照高低个儿排好队，并指定一个个子高的男孩子作为我们的班长，尔后一组6个人依次走进教室，认准自己的座位。
　　鲁老师负责教授我们语文、算术、音乐、体育等所有课程。我们语文的第一课是识字：＂手、脸、眼睛、耳朵＂，第二课也是识字：＂狗、猫、鸡、鸭子＂。鲁老师用粉笔把要认的字写在黑板上，并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用苍老的声音教我们读＂一撇，一横，一横，竖钩，手，洗手的手＂。算术的第一课是从＂1,2,3,4,5＂认起。鲁老师授课十分认真，学生作业出了差错，他也会进行严厉的批评。故此，一位不谙世事的男生，背地里叫他＂鲁坏蛋＂。此事被少先队辅导员周老师知道了，还狠狠地挨了一顿批评。
　　音乐课是鲁老师教我们学唱歌。他教我们唱的第一首歌是《猫捉老鼠》，歌词是：＂小花猫，咪咪叫，它去捉老鼠，老鼠就跑了；老花猫，一声也不叫。上前猛一扑，就把老鼠捉住了。＂那个年代学唱歌没有伴奏的乐器，都是老师唱一句，学生跟着唱一句。鲁老师一边教我们唱歌，还做了一个向前一扑的动作，以增强我们对歌词的理解和记忆。体育课更是简单，要不就是老师带领大家跑步，要不就是让大家围成一个大圈，做农村孩子普遍玩的＂丢手卷＂，或者是做＂老鼠钻洞＂的游戏。
　　我上学两个多月时间，因为村子大，就分成了南北两个大队。我们属于南边的大队，自然就不能继续在＂白庙＂上学了。第二年我们大队办起了初小，我又重新读起了一年级。由于是刚办的学校，仅有我们一个班。没有校舍，就挤在一户人家腾出的两间房子里，一位姓王的女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全科老师。她约摸二十二三岁年纪，穿一件深红色碎花上衣，白皙而略显消瘦的面庞，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显得十分精神。
　　我们班20几个学生，年龄更是参差不齐，有一位女生个子竟然比老师还高。王老师上完一个学期后，就再没有到学校来，听人说是出嫁了。这一年＂大跃进＂正如火如荼，语文第一课也变成了＂毛主席万岁＂。王老师教我们唱的第一首歌叫《歌唱大白菜》，其中几句歌词是＂大白菜呀大白菜，人人见了人人爱＂＂我在底下捉迷藏，还用白菜搭戏台＂。
　　读完初小，我又回到了＂白庙＂，继续我的高小学业。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小学毕业后我就考到城里读书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我的两位启蒙老师。而今我已是悬车之年龄，两位老师也许已经仙逝，但是，他（她）们的音容笑貌和教书育人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2021年9月于河南郑州）
　　作者简介：李群成，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书法、美术作品多次入选中书协和省美协举办的展览。在专业报刊发表评论、散文、诗词100余篇30多万字。出版有《春诵秋吟●李群成诗词楹联集》《沃野怡真•李群成诗词集》《尘封的岁月》，《李群成书法作品集》《崛起中原—中国当代书法名家李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