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的代价

　　那年春天，因种种原因，我果断放弃在外漂泊的岁月，义无反顾回到故土。
　　在老家县城与妻儿团聚，结束了两地分居的日子。
　　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我决定在附近找活干。虽然工资低，但一家人能团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于是我来到了距县城七八公里外的门厂做工。这是一家私人投资，创办的门业有限公司。主要生产高档室内实木门。员工也不过二三十人，女的主要是附近村上的妇女，男的基本都是从县城来的，孩子老婆在县城居住。自己不想选择两地分居，这样可随时照顾孩子和老婆。
　　门厂需要木工，什么套板了、锁扎了、还有搭条等。牛师傅是木工，家是二老板娘娘家附近村庄的，又都是姓牛，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多少有点沾亲带故。因而他被邀请而来，毕竟人家是手艺人。
　　虽说包吃包住，但附近的员工都回家。只是一早赶过去吃早餐，傍晚下班后，吃过饭再回去。电车或摩托在县城附近的路上，也不过一二十分钟的事。但牛师傅家比较远，因而他不得不住下，加之又上了岁数，干一天的活比较累。月儿四十才回去一趟。
　　牛师傅比我大十多岁，五十多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儿女双全，又加之会个木工手艺，因而那些年很吃香，方园众乡邻都很尊重他。因为那个年代，家家户户建新房，都需要木工。起大樑，还有门窗等。红白喜事也需要木工。由于他勤劳能干，因而很早就建起了两层楼房，且连陪房院落一起建成。这在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也相当风光。在村上基本是独一无二。
　　那时的牛师傅也不过二三十岁，正当享受着幸福时刻时，却因他的一句话，让天蹋了。那是一个冬天，爱人蒸了一锅馒头。由于天气比较寒冷，因而馒头比较死筋，没蒸好。牛师傅非常生气，便说:＂连个馒头都蒸不住，死去吧！＂也许是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爱人没扛住，服毒自尽。这让牛师傅万万没想到，一句话要了爱人的命，悔恨不已，但为时已晚。
　　这句话在方园众人皆知，我是从二老板娘口中听说的。爱人的一走了之，让牛师傅悔恨终生。毕竟当时两个孩子还比较小，缝缝补补，屋里屋外没个女人，困难可想而知。但怨谁呢？为什么不多点担当和理解？幸亏有母亲的照看，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替代伟大的母爱。给两个年幼的孩子，带来了心灵的严重创伤。
　　由于家庭条件比较优越，又加之会个手艺，因而也有人曾给牛师傅介绍对象。也许是对结发爱妻的亏欠；也许是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牛师傅没答应，但一个正年轻力壮的男人，身边没个女人，日子该怎么过呢？又当爹又当妈，痛苦可想而知。
　　牛师傅家在村东边，而另一家在村西边。村西的女主人，对牛师傅的境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因而她总是主动且瞒着老公，去牛师傅家帮忙。为年幼的孩子缝缝补补，屋里屋外收拾收拾，一个干净利落的家呈现了。虽然母亲也能帮忙，但毕竟上了岁数。这样一来二去，时间久了，牛师傅和她擦出了火花。毕竟三十多岁正当年，且总是主动上门，再神圣的男人也把持不住，不发生故事，那才不正常。
　　就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保持了长达十几年。虽然没能完全填补牛师傅对女人的渴求，但总体也没让饿着。定时不定时的常常来到他身边。时间久了，也成了公开的秘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毕竟牛师傅又是个手艺人，因而大家也都给予理解，包括女子的丈夫。牛师傅这个人又比较乐于助人，谁家有了事，一张口牛师傅积极帮忙，况且那个年代也没有工钱，只是管个饭，管个烟酒而已。正是由于他常常吃百家饭，因而爱人的一次失误，让他悔恨终生。
　　关于他和这个女人的故事，是牛师傅亲口告诉我的。因为午休时间，他总喜欢叫我，给我聊天。因为他感觉我这个人，比较老实厚道。他的这一生，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结发妻，一个为他默默付出十几年的女人。他说母亲也总是提醒他，要他掌握分寸，毕竟还有两个孩子。怕他为了女人而不顾家，其实这个女的，根本没要过他的钱，反而在危难时刻，给了他天大的帮助。
　　之所以说对不起这个女人，是后来的一件事，让他很纠结。一天中午，女人的丈夫在耕地，休息时，附近村上一个精神病人，突然来到了他身边，拿起锄头，朝他头上抡了起来。嘴里只说一句话:＂ 我可找到你了。＂由于是大中午，人又比较少，还没来得及抢救，他的丈夫就当场毙命。由于是精神病人，虽被警方控制，但根据法律规定，不负刑事责任。
　　从此以后，这个女人也成了寡妇。料理完丈夫的后事，女人便托人前去捎话，意思是想带着孩子，来牛师傅家。毕竟十几年来，已建立了深厚感情，但被牛师傅一口拒绝。也许是为了自己孩子，也许是因为她的孩子，也许是身不由己......
　　于是女的非常生气，便和他断绝了来往。两个月后，她带着孩子嫁到了邻村。
　　牛师傅曾不止一次的和我说起，十几年来，女人为他家付出了很多。农闲时，常常骗丈夫说回娘家，其实是来了他家，一住就是半个月，最长一个月。其间大门基本封闭，从不出门。为孩子缝缝补补，为屋里收拾收拾。当人家需要依靠时，他却躲开了。真是对不起，却让她失望了。
　　后来，牛师傅的一双儿女也长大成人了。大闺女已出嫁，儿子也已成家，并且有了孙子孙女。
　　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在浙江沿海一带做手工木雕，据说收入也相当可观。儿媳妇也曾去过一段，但现如今为了两个孩子读书，专程回来照管孩子，和儿子两地分居。
　　说起儿媳妇，牛师傅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天下打着灯笼也难找，当初我还以为是在夸奖呢？原来是这样。
　　儿媳妇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是那种三脚也踢不出一个屁来。每天早上从不做早饭，一盒牛奶，一个面包，便把孩子打发走。理由是即使做了，孩子也不吃。送走学生后，要么睡觉，要么在房间看电视，但从不出门。衣服攒够一星期，才用洗衣机洗。中午做顿饭，晚上又是随便应付。一句话，特别懒。一次晒了一院子花生，突然下了雨，牛师傅一个人根本收不及，但人家给没事人一样，只管在屋里看电视。牛师傅特别生气，亲娘八辈骂了起来。但人家只管看，一声不吭，随便骂，该干嘛干嘛。
　　第二天，牛师傅坚决和她分了家，和年迈的母亲住进了老院。要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人家儿媳妇曾说过，这一辈子不打算下地干农活，因为人家从来没干过。而且除了接送学生，小门不出，大门不迈。
　　尽管这样，但儿子非常满意。毕竟为他生了一双儿女，每月挣的钱全交给她。
　　牛师傅虽然五十多了，但他依旧在拼博。厂里订单少了，会偶尔的放点假，但他会出去接点私活，以增加收入。
　　几年后，因环保等各方面的要求，厂里进行了升级转型。而我和牛师傅也离开了这家公司。
　　但愿依旧单身的牛师傅，他的余生幸福美满！因为他毕竟还有个小棉袄，有一个能干的好儿子。
　　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木工牛师傅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瞬间......
　　于2021年09月03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