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进那盛开的泡桐花（二）当兵第一天

　　作者/朱进
　　清晨，广播喇叭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军号声，把我们从床上唤醒。在招待所的小食堂里吃过早饭后，不一会，昨晚那个高个子的老军人，领着两个战士将我们四人的军衣、棉衣、军被等用品放到了每个人的床上。他对我们说：＂这是发给你们的军装等用品，你们现在就把军装换上吧。＂
　　按照他的要求我们脱下自己的便服，换上了军装。我发现送来的军装不是太合身，杜钢的衣服大了很多，蒋勇智得又短了些。我和李聪的还马马虎虎。我们穿上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一看就是个新兵，显得是那么的单纯和质朴。
　　我们把剩下的军被等物品用背包带捆扎在一起，又把自己脱下的便服，用绳子捆好留在房间里，用纸条注明了自己的名字。
　　高个子的老军人说：＂你们换下的便服，会送回到你们家里的。现在，你们背上背包，跟我去新兵连报到。＂
　　我们背起自己的背包，拎着各自的行李离开了招待所，跟在这个高个子老军人的后面向东走去。我们顺着一条小路，经过几栋平房，穿过一片小树林和小竹林，跨过了一道田埂洼地。大约走了近一公里的小路，来到了一栋两层楼的旧房子旁。在楼前的空地上，一排排没有帽徽领章的新兵正在进行队列训练，我们4个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新兵们好奇的目光。
　　一个胖乎乎、个子不高、满脸短胡子的军人，向我们这里跑来，他立正向高个子老军人行了一个军礼：＂处长，您来了。＂后来，我们知道这位高个子老军人就是校军务处的赵宗民处长。
　　我们跟着一同走进了新兵连的连部，赵处长说：
　　＂这四个人就交给你了，明白吗？＂
　　＂明白了！＂他接过赵处长递来的文件袋回答道。
　　赵处长转过身面对我们说：＂这是你们的孙连长，今后你们就在他的新兵连里开始生活和训练。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们点着头，不约而同地回答着。
　　此刻，我仔细的端详着眼前这位连长，他胖乎乎的，挺着个小肚子，满脸有没刮干净的胡子，脸颊鼓鼓的，嘴是嘟哝着，像是吃的很饱似的。他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让我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不知道以后他会如何教训我们这几个人。
　　孙连长送走赵处长回来后，看着我们就笑起来了：＂哈哈，昨天送来几个女兵，今天又送来几个男兵。好啊，欢迎你们的到来。啊？好！通讯员！＂他大声地叫起来。
　　＂到！＂从楼外很快传出回答声，接着跑进来一个小通讯员。
　　＂去，把三个排长都给我叫来！＂
　　＂是！＂
　　通讯员个子不太高，但看上去非常的机灵。后来知道他的名字叫李景发，1976年从江西省鄱阳县入伍，他是我们新兵连文书兼通讯员。不久，他就调到校机关工作去了，没想到一年后，我和他竟成为非常好的战友。
　　孙连长对我们说：＂我叫孙永康，是你们的连长。连队就是你们的家，到了连队就是到了家。啊？今后，你们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知道了吗？＂没等我们回答，他就说个不停。他爽朗的笑声和轻松的话语，暂时打消了我心里的紧张。
　　不一会，三个排长就来到连长跟前，孙连长随后把我们四个人，分配给了三个排长。蒋勇智和杜刚分在一排的二班和三班，我被分在了二排六班，李聪分在三排七班。
　　新兵连的三个排都睡在楼上三个大房间里，在连队都叫寝室。我被排长带到了楼上二排的寝室。全排三个班的人都睡在地板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墙上用报纸糊的平平整整，一排钉子上挂着整齐的军装，拥挤的房间显得非常整洁有序。六班的通铺上给我留出一个床位的空间，我把被包和行李放下后，就加入到班里的训练中去了。自此，我的兵营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图中左一是作者
　　今天上午是队列训练，主要练习齐步走的动作。由于我的到来，班长又复习了着装整理的训练，在战友的帮助下我学会了戴军帽、扎腰带和整理军装等内容。由于我来的晚，上午的训练不一会就结束了。
　　午饭，全连的新兵都在这栋楼房的一楼房间里就餐。楼下的走廊边上，整齐地摆放着每个人的洗漱用具，脸盆扣着，上面放着漱口杯，杯把和牙刷都倒向一个方向，上面的军用毛巾折成一半挂在铁丝上，看上去是那么的整齐一致。
　　吃饭时，全班坐在一起，每人一份菜，由值班员提前分好。菜是萝卜丝炒肉，实际上是炒萝卜条，很难看到肉，菜炒得不太熟，干巴巴的没一点油水，可难吃了；汤是酱油色的鸡蛋汤，估计只打了一个鸡蛋进去，很难捞到蛋花；大米饭虽说是随便吃，可吃起来硬梆梆，一粒一粒的没有一点粘性。看着身边的战友大口地吃着饭菜，个个吃的很香，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咽。晚饭与中午的饭菜水平一样，我只能是慢慢适应吧。
　　一天训练下来，我的新兵班班长，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名字叫袁逢燕，听上去就像一个女性的名字，他是1975年江西赣州入伍的老兵，个子不太高，一张黑圆圆的脸，眼睛眯眯的，说起话来总是眯着眼睛，就像闭着眼睛说话。
　　晚上的班务会，全班战士坐在小凳子上围成一圈，班长把我介绍给了大家，并对我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随后，他让每个人都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我们班上共12个人，除了班长，加我共11个新兵，有6个人来自福建省，4个人来自江苏省，就我一个南昌的，所以我在班上自然就显得非常突出。
　　我最后一个发言，简单介绍完自己的基本情况后说：
　　＂今天非常高兴，因为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今后，我将同大家生活和战斗在一起，希望大家对我多多的关照。我这个人是蛮讲义气的，家就在南昌，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我的发言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掌声，当时我对自己的发言感觉还是挺满意的。
　　班务会结束前，班长代表连队十分庄重地向我赠送了＂三件宝＂：第一件是一套毛主席像章，共两枚，一枚是毛主席戴军帽的五角星像章，一枚是刻有＂为人民服务＂的条型像章，两枚像章一上一下别在左胸前非常漂亮；第二件是＂红宝书＂，是小合订本的《毛泽东选集》；第三件是＂小小针线包＂，是军用雨布缝制的一个小袋子，里面插入了几枚缝衣针、两扎棉线和一个顶针环。
　　班长认真的对我说：＂朱进同志，你现在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啦，我们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阶级兄弟，不是哥们义气的江湖兄弟，大家要互相学习、相互关心、相互帮助。懂吗？这三件宝是我们军队传家宝。毛主席的像章戴着胸前，告诉我们要听毛主席的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毛主席著作走到哪就学到哪，我们要时刻牢记毛主席的教导，就不会迷失方向；小小针线包随身带着，艰苦朴素和艰苦奋斗是我们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不能丢。懂吗？＂
　　我立刻起身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班长递给的＂三件宝＂，并认真回答道：＂我懂了！＂。班长袁逢燕的一席话，让我十分受教育和受启发，并对自己刚才哥们义气的发言感到惭愧。我暗暗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改掉自己身上的哥们习气和干部子弟的优越感，要同班上的战友们打成一片。
　　睡觉前，才真正发现我们住的寝室破旧得不能再破了，地板是木制的，已经磨出了很深的凹凸不平；墙壁的粉刷层都基本上脱落光了，露出了一块块墙砖，没有完整的墙面；天花板的石膏粉块也都脱落得差不多了，仅剩下一根一根的小木条；窗户上的玻璃也不齐全，没有玻璃的窗子是用水泥包装的牛皮纸封住，其他班排的寝室也都如此。
　　我们排的30来个人，全挤在这个大房间里的地铺上，地铺紧靠在四周的墙边。薄薄的床垫下全是稻草垫着，好在地面是木地板。被子都是四斤重的军用棉被，摸上去没法与家里的八斤重的大棉被相比。在大家的示范下，我脱下棉衣棉裤也压在被子上，哆哆嗦嗦地钻进了被窝。所谓的枕头，就是一块白方布将脱下来的衣物包成一个＂枕头＂，这和家里的大枕头则是两码事。
　　十点正，熄灯哨子响起来了。每个房间的灯都立刻熄灭了，只有走廊的灯还在亮着，透过破门缝渗漏进来的余光，给房间带来一点亮度。
　　我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但仍然感到寒冷，两只眼睛直盯着破烂的天花板，北风使劲地吹打着破窗子，牛皮纸不停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我久久不能入睡。心里念叨着：＂难道这就是我盼望的连队生活吗？＂此时，身边传来阵阵哼鼻声，战友们都进入了梦乡。不一会，连队干部来查房，他们悄悄推开我们寝室的门，手电筒来回在我们床上照来照去，排长在他们走后才入睡。
　　我还是冷得无法入睡，心里一直在想＂如何才能不冷呢＂？忽然，我想起＂枕头＂里有一件毛衣，这是冬季前母亲给我织的加厚毛线衣，我悄悄的起身把毛衣穿在身上，顿时感到温暖了很多，不一会我也进入了梦乡。
　　（未完待续）
　　作者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