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间开花的草

　　开花的草
　　图文/雨中木槿
　　几年前，开始在阳台养花。
　　从小就爱草木，爱在院子里种一些花。那时，从不考虑怎么养，养什么花，只要能开花，就是花。哪有植物不开花的呢，只是人类的眼光看美与不美的事。我爱种指甲花、粉豆花、喇叭花、蜀葵花等村花。村花很泼辣，随便撒点种子，埋几棵苗，能年年岁岁花开满院子。
　　乡亲们看花，只会说好看，不会说哪花是便宜货，哪花是上品，不是因那些花都是村花，没法子比，而是没有把植物分层次高低的思想理念。那时乡下人对草木，从不偏心，只要是植物，一律都是向上的生命。
　　那时，人的心灵和草木一般干净。
　　我怀念故乡的一草一木，喜欢养儿时认识的野草，总觉得那些野草，就是思念中的发小、玩伴、乡亲、亲人。我能把那些温暖的野草，种在阳台，开花结籽，多么满足，多么神气啊。
　　去年的四月，在路边拔棵紫花地丁，栽在一只丑陋的塑料盆里。当时想，什么花器不重要，只要她开出紫蝶般的花。我把她摆在透风的东窗台，每天可晒四五个小时的太阳。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棵美丽的紫花地丁，生怕她不适应我家的环境，开不出花来。
　　整个夏天它没精打采，可能是休眠期吧。到了秋天它猛然醒了，叶子绿如翡翠，一片片地抽出来，我窃喜。
　　一天，我下夜班回家，很疲惫，老赵昨晚扔了一堆衣服没洗，让人心烦。没人会来把这衣服洗了，早晚都是我的活。有的衣服需要手洗，我不情愿地在水池里搓衣服，阳光透过东窗，明晃晃地刺眼，我眯着眼，嘀咕着埋怨老赵不分担些家务。这时，一只紫蝶在眼前轻颤，定睛一看，呀，紫花地丁开花了。一下子，浑身舒畅，拿来手机，对着这朵花左拍右拍，看不够。
　　于是洗衣服也变的轻松起来了。
　　我把图片发到一个养花群，把这份美和喜悦分享出去。群里有个人冒一句:＂这个你也养，哈哈。＂
　　又有人来一句:＂路边多着呢，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心凉下来，就像当初我买房子时，就是喜欢这里的乡村气息，喜欢房子旁边的竹林，喜欢这里葱郁的花草树木，住着安静舒服，满意又知足。后来大家在一起说关于房子，她们轻蔑乡下房子升值少，又是拆迁房只是小产权。她们再说房子时，我没有底气插嘴了。
　　在这之前，我想，人能如植物，不分贫富贵贱，不分地位高低，自然，朴素而诗意地活着，多好。植物不在意人类对她的品论，照样随季节枯荣。人不及一棵渺小的植物，总是攀比，争强好胜，就有了挣扎和矛盾。
　　这朵紫花地丁，娇小玲珑，在逆光中自顾开着，紫莹莹的，把周身的光影都染成了紫色，花型精致，脉络清晰艳丽，真是俊极了，为何不能家居呢？
　　又有一人出来回应我，她做了自我介绍。她是某兰花协会主席的女儿，她也爱养草花，草花都开的率真坦然，如诗如画，弄不清怎么就有人不喜欢呢？她的父亲就是瞧不起她养的花，不允许她养那些乱七八糟的草，非得让她养高贵优雅的兰。养兰还得特定的兰花盆，兰的专用土，还要得懂好些养兰的常识。不仅花费心思，本钱也不一般。兰虽雅致，难养。养花是闲情逸致，修身养性，这么一来，若生活琐碎，真没功夫受得起折腾。
　　我则以为，兰和紫花地丁，没什么区别，都是植物，各有各的美和好。跟人一样，再好的人也有缺点，再坏的人都有优点，同样的尊重，不排挤不鄙视，这样多好。
　　我在朋友圈，发柏树叶装枕头。好几个友问我柏树叶子装枕头有什么作用，我懵住了，真不知道。感觉打听植物有什么疗效，就跟打听人干什么职业或者有没有钱。
　　柏树叶子装枕头，是过去老家女孩出嫁时的嫁妆。在老家的古镇后有一座小山，生长着四季常青的柏树，谁家姑娘出嫁前，都要到山上采柏树叶，晒干，火炒，装枕头。其实这是一件费事又辛苦的事，而对于待嫁的姑娘，是一生中做的最浪漫最甜蜜的事情。我记得村上一姑娘，离出嫁的日子还很远，找我陪她去采柏树叶。她采柏树叶时，满腮霞飞。那幸福的样子，至今回味，我的内心再次泛起甜蜜。而后来那男的因为她不识字，退了婚，那些松香的叶子，成了村上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话柄，若是我当柴烧火。她却是坚强的，柏树叶是无辜的，是香的，她好好地收着，直等到真正爱她的人。
　　如果非让我说柏树叶子枕头的作用，干净喷香，枕着，就是揣着花、鸟鸣、蓝天、白云、清露……入睡。
　　慢慢地，养花也跟写文一样有进步有不满足。只开花不稀奇了，我的审美力在养花的经历中成长。
　　人是衣，马是鞍。花与人一样，要配漂亮的花器。
　　我把紫花地丁移入油菜花黄的陶瓷盆中，再看，一皿灿黄捧出一团绿，绿中飞着紫蝶，连整个粗糙的东窗都精致了。
　　我也学着养兰，耐着性子。兰养了一年还不见花苞。一友到我家玩，看到兰惊呼：＂这草有气质，什么草？＂
　　又指着一盆路边拔来的天葵嚷嚷：＂哎呦，像朵朵小雪花，这花好看，开满盆跟碎花布似的！＂
　　原来，草开花就是花，花不开花就是草。
　　而草不能永远不开花，花不能永远开着花。
　　花与草，我都深爱。
　　人也如是。
　　附：本文与科普无关，图片的＂紫花地丁＂无从确认是否是堇菜中的紫花地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