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师生情

　　难忘师生情
　　作者:刘生文
　　我有过三段教书经历，即民办教师、代课教师、公办教师。前前后后教过的学生，不下千人，但在我心灵深处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王玉琴就是其中的一个。
　　从1977年到如今，我和王玉琴的师生情谊，整整延续了44年。我们之间的情谊，亦不仅仅是简单意义上的师生情，而演变成一种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手足之情、兄妹之情。
　　关于我们之间久久长长、刻骨铭心、感天动地的师生情，完全可以撰写成一部厚重的书，流传于世。这篇小文，就截取几个生命中的小片断，以飧读者，以谢学生的恩典。
　　1977年8月，我以高分，考取了中学文科任教证书，被公社学区安排到水峡大队戴帽子学校（学校设有初中部，故称为戴帽子学校），当了一名小学民办教师。当时，学校安排我接手了全校班额最大（58人），学风学习最差、年龄结构最复杂的三年级班。说那个班学风最差，是因为换了十几任老师，同事告诉我，有个别知青老师，教了不到一星期，就被那一班学生气跑了。常常是，一月半载，都招不来一个愿意教那个班的老师。久而久之，那一班学生就放任自流，打架斗欧成瘾，坏名声传遍全公社。说那一班学生学习最差，却一点也不假。我接手那个班后，学校给了我一份上学期考试成绩花名册，全班58个学生，语文数学双科考试成绩均及格者，只有4人，即王玉琴、王志明、姜玉梅、徐秀兰等。全班语数双科考零风者，竟有20多人。说那个班年龄结构最复杂，是因为班上有上几届转下来的不少留级学生，年龄最大的有十五六岁，下巴上都长出胡子，个头跟我一般高。
　　面对那样一班学生，我感到了空前绝后的压力，甚至都想打退堂鼓，重回生产队饲养场，当我的饲养员。
　　在最初的一段日子里，我遭受了难以言说的屈辱。我架着拐杖在前面走，一群学生拄着木棍、板凳腿在后面学我走路；我傍晚回家吃饭，返回时发现，门锁上被人抺上大便；我夜里回家，有人在我经过的地方挖下陷阱，我的一条腿，差点儿被别断。至于上课打闹，不认真听讲，不写作业，那都不算个啥。吃点苦受点罪，算不了什么，关键是人格常常受到污辱，尊严常常受到践踏，这才是最不能忍受的事啊！
　　王玉琴是班长，为了维持班级纪律，常常把嗓子喊的嘶亚；为了平息班上一些战事，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老天作证，她是替我这个身有残疾的班主任，蒙受不白之寃啊！
　　王玉琴虽年少，但善良聪慧，知道我为了那个班，已是心力交瘁。为了鼓励我坚持下去，她几乎天天都给我写纸条，说些鼓励的话，说些温暖的话。我常常忙到很晚，有时都累的不想回家吃饭。一次又一次，王玉琴都从家中带来吃的，默默送到我的办公室，看着我吃完，她才肯离开。天天忙于给学生补课，忙于转化后进学生，脏衣服泡到水盆里半个月，都抽不出一点闲空搓一下。是王玉琴，她组织几个学生，从遙远的地方抬来水，帮我洗衣服，洗床单，一次又一次。由于常常不能按时吃饭，或者饥一顿，饱一顿，营养几度缺乏，曾数次昏倒在讲坛上。王玉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天天从家里拿来两个熟鸡蛋，悄悄放进办公室抽屉里。还在鸡蛋上用铅笔写上字:老师，为了我们，你耗尽了心血，鸡蛋你放心吃吧！我不知道吃掉了王玉琴多少个熟鸡蛋，但我永远铭记，一年之后，我丢失的30多斤血肉，全补回来了。
　　历尽千幸万苦，总算把那一班学生转化过来，使之成了闻名全市的优秀班级。我也成为玉门市优秀班主任，受到市委、市政府表彰奖励。那一班学生的转变，王玉琴功不可没，那一帮子班干部功不可没啊！
　　1982年5月，由于家庭原因，我含泪离开了那一班和我形影不离的学生。回家的路上，全班学生流着泪，排成长长的队，护送我回家。分别时刻，我们师生相拥而泣，久久不肯分离……
　　由于学生忍受不了我的离开，有一半学生都含泪退学了。为了学生的前途，王玉琴陪着我，走村串户，把那些学生一个一个劝回学校。
　　1982年秋天，水峡戴帽子学校初中部撤销，学生都要转到昌马中学就读。
　　那年10月的一天傍晚，我赶着拉运公粮的空牛车回家。行至半路，王玉琴骑着自行车来了，师生相见，格外亲切。她把自行车放在牛车上，自己也爬上牛车，我们师生二人，就坐在牛车上忘情的交流起来。车到水峡五队交界处，拉车的牛，却疯跑起来。原来是黑牛看见不远处路边的一个大涝坝，黑牛是要喝水呀。涝坝沿有个路口，路口边有一根水泥杆，如果不采取紧急措施，黑牛要拉着车撞上去，那后果不可设想啊！可我身有残疾，想下车躲避，己不可能。心细的王玉琴，也意识到危险近在眼前。她连滚带爬扑下车，使出全身的劲，狂奔。就在牛车马上抵达劳坝沿电线杆时，王玉琴截住了牛，一场车毁人亡的灾祸就避免了。
　　事后我想，那天要没有遇到王玉琴，我即便是撞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是上帝在冥冥之中，派仙女王玉琴前来搭救我，让我躲过了一场大的劫难。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王玉琴不仅仅是我的学生，而且是我的救命恩人。
　　1992年冬天，我不幸罹患脑中风，口眼歪斜，半边身子不听使唤。爱妻走东家串西家，借来3000多块钱，把我送进酒泉解放军25陆军医院住院治疗。脑中风未愈，又被查出肝脏肿瘤。医生告知，如不及时手术，只熊维持半年生命。绝望至极，在酒泉文友护送下，我回到了家。自知生命不多，我不想把爱妻及一个家，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便整日对爱妻恶语相向，以达到迅速离婚的目的。然后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在异乡结束自己多余的生命。
　　爱妻是天下难得的贤良女人，她一天到晚，好言相劝，企图把我从死神的怀抱里夺回来。但我抱定死的决心，妻子的善良，丝毫不能打动我僵死的灵魂。我仿佛看见地狱的大门正向我敝开，一个声音在向我召唤:来把，到了地狱，你的妻子，你的一对可爱的孩子，才会获得新生。是的，为了家人浴火重生，我应该去另一个世界！
　　爱妻见劝不回我，就捎信叫来了王玉琴，想和她一道把我从地狱门前抢回来。
　　那天夜里，王玉琴站在我的身边，声洎俱下。她不住的哭，不住的说，甚至还骂我是忘恩负义之徒，骂我是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她一夜的口舌没有白费，终于让我振作起来，决心与死亡拼个你死我活。
　　王玉琴和爱妻为我制定了周密的康复训练计划。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结成同盟军，共同挽救我的生命。爱妻早、中、晚，对我进行不懈的按摩，并陪我进行康复训练。我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满怀信心，配合爱妻做康复训练。
　　半年之后，我歪斜了的口眼复位，基本能正常行走。又几个月后，腹部胀疼症状消失，我在爱妻和学生王玉琴的挟持下，走出了死亡之谷。
　　毫不夸张地说，是学生王玉琴，又救了我一条命。那种大爱，力薄云天，感天动地，终生不忘。
　　多病，导致了家里的几度贫困，多少年里，是王玉琴一次次伸出援手，帮我们度过一道又一道生活的难关。
　　久居陕西，常常思念故土，思念故乡的山山水水，思念故乡的父老乡亲。2017年的那个夏天，王玉琴从3000里地的故乡来了，来看我这个年迈的老师。如果不是我们师生情深，她能跋山涉水，不远千里来看我么？短暂的师生相聚，我们仍象往日那样，谈读书，谈写作，谈人生，谈友谊……
　　2019年10月，双眼视力忽然下降，以至对面站个人，都辩不清模样。事态严重，老伴带我去宝鸡眼科医院做检查。一路检查做下来，专家告知，我的双眼患了极为罕见的重度黄班穿孔，如不及时住院手术，很快就会双目失明。
　　事不宜迟，一对儿女很快带我住进医院。进一步检查后，主治医生告知，象我这种罕见的病例，必须请来西安最著名的眼科教授，才可以手术，而且费用十分昂贵。久居陕西，我只好参加了当地居民医保，算下来，报销比例最多百分之五十。儿女们就向院方咨询异地结算事宜，被告知两地未开通异地结算程序。只好托老家一熟人去社保中心联系，依然没有结果。就在我绝望之际，家乡的学生王玉琴得知此事，就顾不上病重的母亲，三番五次去社保中心交涉，才算开通了异地结算程序。第一次住院，前后支付2万余元，老家报销比例是95%。由于病情严重而复发两次，再度两次往院手术。前后花费6万余元，除请西安专家支付的1万元会诊、手术外，个人只支付两千余元。若按陕西城镇医保报销比例，我至少要支付3万余元，加上专家费用，得支付4万多元呀。这四万多元，是学生王玉琴生生帮我省出来的。感谢王玉琴，感谢老家的医保政策！
　　真情难忘！
　　作于2021年6月1日于陕西凤县锦都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