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厂的杨三兆

　　杨三兆
　　西安人估计都知道三兆。因为几乎贫贱富贵各色人等，均离不开三兆这个地方，人生的终点基本止步于此。如果在红旗厂地面，提到杨三兆，人人都会说：噢，咱厂的＂四大名人＂嘛。
　　听听，你说，这名头响不响？当然响。
　　杨三兆在山阳县天篷山寨
　　我今天说的事，跟这地方有很大关系，此人的工作就是奔走在红旗厂和三兆之间，没有三兆就没有这个人巨大的名气，因为这种事，哪家哪户都离不了。更惊奇的是，这人能把这事干一辈子。这会儿，估计大家都明白了，这人就是专门和丧葬打交道的，跟三兆有关系，三兆就是西安南郊的公墓。可以这样说，但也不完全是。为啥？因为这人在厂里就是干这工作的。
　　大家或许不知道，过去在国营大厂，就设有这个工作岗位。过去的国营厂，那可是小社会，学校，医院，住宅区，体育场，菜市场，商场，粮店，应有尽有。人们不用出厂区，就可以实现生活自给，红旗厂在西安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光工人就有三四万，加上家属，那差不多要六七万。所以，设这样一个工作岗位，可以免除工人很多后顾之忧，让工人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让领导少操心，或者不操心。
　　杨三兆是红旗厂建厂后在这个岗位上干得最出色的工人，也由此成为＂名人＂。人送外号：杨三兆。
　　退休之后驼背的杨三兆
　　当然，这人也不是徒有虚名。据说，老杨是建厂后第一批出生的子弟，上过山，下过乡，吃过苦，扛过枪，加上年轻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回厂后特别会来事，深得领导喜欢。于是，送逝去＂老革命＂的光荣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时，凡是谁家＂过事＂，老杨可是全陪，一条龙服务，从花圈、挽幛、灵堂布设、墓地、送三兆等所有琐事，全部承包，家人大可不必费心，而且收费合理。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给离去的＂老革命＂洗澡穿衣服，热情又周到。到三兆时，可以亲临炉前，有些孝子做不到的，他可以做到，而且无论当事人身份如何，他都一视同仁，且为人热情，这个业务就非他莫属了。
　　由于经常在厂区服务，家长里短，厂内厂外，可谓是＂全厂通＂，厂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说话很有意思，只要说上了，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他可以从他爸他妈多大岁数，为人禀赋，七大姑八大姨，儿女状况说一河滩，老同志见面一声＂小杨＂，能把老同志说得忘记吃中午饭，忘了吃药。年龄相当的见了，说得能让你十分钟插不进去一句话，说啥都有理；至于说媒牵线，那更是小菜一碟，不知成就了多少厂里的好姻缘。当然，小同志见了，远远地就躲开了，生怕靠得太近，会沾上邪气。
　　平凡的杨三兆
　　杨三兆除了上述热心外，还有三个特点：一是腿勤。因为下过乡，练就了一副铁脚板，走路快，脚下呼呼生风，一会儿在厂里，一会儿就到家属区了。当然，这也是长期干这行练就的功力。如果腿不勤，这份工作是做不好的，只有勤，才能跑的地方多，跑的部门多，更重要的是，随叫随到，不管是刮风下雨，半夜三更；二是嘴快。因为见得多，会说话，虽然干的是死人的活儿，但常常是跟活人打交道，各色人等，风俗习惯，无一不通，无一不能，让不孝的尽孝，让孝子更孝，传扬了社会良俗；三是省事。红旗厂工人多，但都是工薪阶层，他可以让你花最少的钱办最好的事，条件好的，让你办得高档些；条件差点儿的，让你办得满意，这全部是功夫，不像有些人，只想着让你怎么多花钱，他从中多赚点儿，虽说死人的钱好赚，但绝不昧良心，他经手办过事的，最后跟主家都处成了朋友。
　　当然，他也有缺点。尤其这两年，年龄大了，背驼了，话多得叫人烦，只要一喝酒，肯定要喝多，喝多了就胡说，说大话，五马长枪的。有一次喝多了，一脚把趾甲盖踢掉了，居然走回去了。第二天发现后，才去医院包扎。不过，老杨马上就要退休了，这些只当是饭后的甜点吧。
　　人做一件事容易，但要经常做，把它当一辈子的工作来干，实属不易。杨三兆做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人人都会做，但要做成他这样的＂名人＂实在不多。好人一生平安，祝退休后的三兆哥更快乐、更幸福。
　　（选自《村头的空空树》）
　　作者简介：
　　文武，笔名方圆，网名大山，陕西西安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村头的空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