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穿皮鞋

　　着急上班，昨天穿的皮鞋又找不到了。问夫人，说没见，你昨晚喝多了，光脚回来的！难道你忘了。我的天，昨晚喝了两杯酒，连鞋都喝丢了，这怎么可能？明明记着穿鞋回来的。不用问，鞋肯定被扔了，当垃圾处理了。只要鞋穿旧了，被她看见了，肯定会＂惨遭毒手＂，随手淘汰了，这会估计在楼下的垃圾筒里。
　　柜子里的鞋越来越多，如果夫人不下手扔掉，我是不会扔掉的。我舍不得淘汰，觉得旧皮鞋越穿越舒服，夫人认为皮鞋穿旧了，没有光泽了，就要扔掉，所以我经常找不到我要穿的鞋。她每扔掉一次，我就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穿皮鞋。
　　我第一次穿皮鞋已经读高中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注意穿着打扮了，知道穿啥衣服好看，穿啥衣服不好看，即使当天晚上洗净，第二天还没有干透，照样湿漉漉地穿在身上，用体温暖干，也不穿补丁衣服或者旧衣服。所以，我非常羡慕那几位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一身洋装在身，脚蹬闪亮的黑色皮鞋，＂咯噔-咯噔＂＂咯噔-咯噔＂，迎来一阵羡慕的目光。在同学们整齐的目视下，＂皮鞋＂同学扬起头，挺起胸，扭着屁股，踱着方步，迈过讲台。在大家行注目礼的时候，还故意摆一摆头，让长发飞起来，或者叉开五指从额头向脑后梳去，一遍不行，还要再梳第二遍。
　　羡慕归羡慕，但整个学期我能穿的只有一双板鞋，还要爱惜，不能穿破，穿破就没有鞋穿了。就这对读高中的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我在村里读小学的时候，前几年根本没有鞋穿，有也是一双布鞋，只要下雨，一定会脱下鞋，提在手里，或着装在书包里，怕将鞋弄脏。光脚走在泥水里，一点也不觉得难受，脚也从来没有被扎伤。有时候，几个小伙伴还会将鞋放在一边，将书包挂在树上，找一处平坦有水光滑的地方，试着滑一滑，当作溜冰场，高兴的玩半天。如果第一次能滑，经过几次打磨，滑动，直到一次能滑出4-5米远的地方，一定会招来更多的伙伴一起来玩。这样玩，肯定会有失手的时候，一不小心，会倒地飞出2-3米远，惹得周边的伙伴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爬起来，冲大家吐吐舌头，做一个鬼脸，继续跟在后面滑，弄一身泥，不怕摔了，反而滑得更远更漂亮。地面溜干了，浇点水，继续滑，直到哪位伙伴不小心脚被土地里的瓦片或者玻璃划伤，方才罢休。
　　如果拥有一双解放鞋，那就最好了，鞋底那层胶不怕下雨下雪，可以当雨鞋，又可以当运动鞋，跑起来飞快。更多时候，还是要穿妈妈纳的布鞋，既硬，又不耐磨，怕水，怕雪，弄湿了弄脏了，回家肯定是一顿暴打。那个时候，小伙伴们谁也不笑话谁，因为大家都是一个样。坐在一起，还会故意将大脚趾露出来，比一比谁露出来的多，露出来脚趾越多，就说谁的舅舅越多，那可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因为舅舅多，能吃的能用的东西多，过年收到压岁钱多。
　　到了初中，社会上开始流行机制的布鞋，鞋底是白色的塑料底，穿起来非常好看。可是比较贵，一双要好几块钱，还是买不起，偶尔会买一双穿，肯定比布鞋好看，穿起来也舒服，那可是家庭富裕的表现。要是能穿一双板鞋上学，就是最好的待遇，人马上就不一样了。当然，穿板鞋就不能光脚了，一定要穿一双袜子，而袜子一定要配白色的。很多男同学穿板鞋，故意将裤腿卷起来，将白袜子平展展地露出来，没事的时候，还要用手沾点水或者找块抹布将白鞋底四周擦干净，一圈白底非常好看，走起来像是踏着一片白云般生动，整个人也高大骄傲起来。如果有一双皮鞋，那就是王者归来，可以享受更高更荣耀的待遇，可一个班也没有几个这样的同学。我那个时候，穿过一双板鞋，特别爱惜，直到夹脚疼得实在穿不成了，才不得不退下来。直到上高中，才买第二双板鞋，这次故意买大两码，保证能多穿两年。
　　高一下学期，一个偶然的机会，邻居家的伙伴从城里亲戚家回收了好几双旧皮鞋，让我羡慕了好几天，试穿了好几次，咽了好几次口水，这货说啥都不让我穿。
　　有一次，我又磨他，被我盘得实在受不了了，他才说，给他抄三次作业，买一瓶汽水，才给一双最旧的三节头皮鞋，让我穿一个月。哎，没办法，抄，写，汽水马上落实，一手交货，一手拿鞋，真是如获至宝。
　　我先到修鞋的地方，花钱给鞋跟和前掌钉了一圈铁掌，买一管新鞋油，糊满鞋面，将裸露的皮子和皱褶破损的地方掩盖起来，用抹布打光打亮，打眼看起来，跟新皮鞋一样，迫不急待地穿上脚，＂咯噔-咯噔＂走两步，浑身是劲，到半夜都舍不得脱下来，脑子里不断幻想着明天将怎样踏进教室。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上教学楼，就故意跺着脚，＂丁卡-丁卡-丁卡＂迈着有力的脚步，一改往日急匆匆的步伐，缓慢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走到楼道，鞋跟的铁掌敲击着水泥地面，引来老师的注目，如果是晚上，肯定会蹦出火星。迈进教室，在同学们的注视下，我也扬起头，挺起胸，在大家行注目礼的时候，故意摆一摆头，叉开五指从额头向脑后梳去，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再梳一遍。这才在大家一片惊讶中坐下来，心里美滋滋的。
　　那一周，我舍不得脱下皮鞋，哪怕被皮鞋夹得脚指头生疼，哪怕硬鞋帮将脚脖子磨烂，哪怕过多的黑鞋油将白袜子抹黑，哪怕长长的尖头将我绊倒，我也要穿着，＂丁卡-丁卡-丁卡＂响一路。那一段时间，我时常骄傲的像小公鸡一样，将头抬得高高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脚步迈得高高的，脚下像踩着祥云一样轻飘飘的飞来飞去，不知道疲惫，只要能穿着皮鞋，让我干啥都愿意。
　　那双鞋，被我白天黑夜地连续穿，穿到第三周，一只外鞋帮就张开了嘴，另一只脚尖分开了家，害得我一下午不能站起来，不能走路，不能上厕所，坐在座位上等着下课，放学很久了，看教室里没人了，我才脱下鞋，像上小学时候一样，手里提着烂皮鞋狼狈地回家。
　　不过，因为穿了几周皮鞋，我觉得皮鞋就是好，知道了穿好点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受到人们的优待，会让大家高看一眼，自己也会高兴起来，持续的愉悦一定会让自己事半功倍。也就是那双皮鞋，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学习的重要性，学习积极性空前高涨，学习成绩也好了起来。
　　现在，生活好起来了，皮鞋不再是奢侈的衣物，但我们更应该懂得美好的生活来之不易，更应该珍惜今天美好的生活。作者简介： 文武，笔名方圆，网名大山，陕西西安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村头的空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