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请爸妈吃饭

　　除夕夜，请爸妈吃饭
　　临近年底，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聚会增多，不管什么样的聚会最后都要聚餐，聚餐往往将聚会推向高潮。聚是目的，餐是目标，吃是主题，吃好喝好是职场中拉紧各种关系的桥梁和精髓。每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觥筹交错间，我都会想起前些年的除夕夜，请爸妈吃饭。
　　爸妈是地道的农民，对吃从不讲究，常常是有啥吃啥，对在外吃饭一直很抵制，总认为那是败家行为，更别提到大酒店聚餐，一提准会发火。尤其是对聚餐谈事，更是反感得不得了，说事就是说事，吃饭就是吃饭，喝多了说的事，还能算数？
　　可是，生活好了，习惯总是要改的，所以，我一直尝试着改变他们不爱在外吃饭的习惯。我把突破口选在除夕夜，因为爸妈很重视那一天全家坐在一起，特别看重那一晚子女围坐在他旁边，很喜欢酒后给孙子辈发红包的感觉。
　　我明知道他们不会听我的，但我还要努力执行。我拿出给单位筹备大型聚会的架式，正式给爸妈汇报除夕夜在外就餐的利弊得失，还没等我说完，爸就打断我，送我三个字：闭嘴，滚。呵呵，我心里暗喜，有门。借口工作忙，就离开爸妈家。
　　紧接着，以单位年底事务繁杂为由，连续两周没有回去，更别提给他们置办年货，直到爸妈给我打电话询问过年怎么办，我才说，不用他们办，我都办好了。直到除夕放假，我才急忙赶回家，假装一副紧张匆忙的样子告诉爸妈工作太忙，没有准备好，不过，老板看我工作太忙，给我奖励一桌饭，菜都点好了，钱都交过了，不吃不给退钱。看我态度坚决，言辞诚恳，爸妈很快相信了，还一直夸老板想得真周到。我明白不是我表演成功，是爸妈心疼钱，不吃浪费了。
　　于是，我立即趁热打铁，给他们拿衣服、推轮椅、开车门，完全是恭迎上级检查组的做法。
　　临出家门，爸妈还给村口看热闹的邻居说，儿子今年表现好，单位奖励了一桌饭，我们要去大酒店吃饭去。我在心里暗笑，过惯了苦日子的爸妈，还是舍不得那一桌子的饭钱，还有一点点尘世间的虚伪，经不起诱骗，最终登上了我的＂吃喝团＂晚班车。
　　路上，车流明显少了，冷清了许多，只有远处天空绽放的礼花，时不时增添节日的喜庆。街上，华灯初上，到处张灯结彩，霓虹闪烁，灯火辉煌，街边的小孩手拿燃烧的彩带，映红了张张笑脸。
　　爸妈坐在后排，开始还东张西望，开心地看着城里的灯火通明，指着挂在树上的彩灯直嚷嚷：哎呀！城里人太奢侈了，树上还包的金纸，满树的灯泡，晚上不会叫人偷走了吧？儿子在前排笑了：奶，树上包的不是金纸，是树底下的探照灯照的，肯定没人偷。妈妈这才拍拍脑门：噢，原来是这样。
　　过了几个红灯，我看妈妈的脸色明显不对了，马上停靠在路边，问妈妈怎么了？妈妈说，车老是停，一停就头晕。我明白，街上的红绿灯太多，妈妈晕车了。我一边小心驾驶，在心里计算着街上的红灯时间，尽量做到不停车，一边计划着路线，少走红灯，平稳驾驶，节约时间。一边给妈妈说，马上到了，稍微忍耐下。
　　还好，老天保佑一路绿灯通过。到了酒店，我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服务生过来打开车门，我拿出轮椅，搀扶着妈妈坐稳，妈妈还问服务生：穿这么少，冷不冷？爸爸跟在后面，一家人进入酒店。
　　到了包间，等大家落了座，我联系事先协商好的杨总安排上菜。杨总满脸堆笑地解释，说这桌饭是公司专门奖励给优秀员工的，全公司唯一的一份，让家人放心吃，还要录像留念，说着就打开手机，准备拍摄。
　　妈妈强忍着晕车带来的难受，立即正襟危坐，爸爸夹菜的手马上放下，合上嘴停止咀嚼。等杨总拍完，这才恢复吃的姿态。妈妈看屋里的服务员一直在忙碌，让她坐下来一块吃。儿子说，人家那是工作，妈妈这才安心下来，开始拿起筷子。
　　菜上齐了，爸开始进行他的＂老三样＂。第一项，孙子辈报告学习成绩，他讲评；第二项，孙辈磕头祝福，爸发红包；第三项，孙子辈给爸妈敬酒。三杯酒下肚，爸明显话多了，看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高兴地说：＂你们领导太好了，点的都是我们喜欢吃的，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爱吃这些菜？＂。
　　我笑着说：＂那是人家领导体恤下属，关心部下生活。＂爸爸爱吃红烧肥肉，妈妈喜食甜饭，我怎么能不知道！端上桌的，全是她们爱吃的，家里做不出来的，平时吃不到的饭菜。经过杨总的全力关照，后厨大师傅的精心制作，真的是色、香、味、形俱佳，由不得她们胃口大开。
　　妈妈因为晕车，吃得很少，一直端着杯子喝饮料，默默地听着大家说笑。爸爸倒是吃得相当兴奋，酒也喝得不少，不管谁端杯敬酒，一律一饮而尽。一家人又说又笑，诉说着今年发生的趣事，相互祝贺新春，欢聚的气氛异常热烈。
　　吃饱喝足，打道回府。临走前，妈妈悄悄地问我剩下的菜能打包带走不？我说当然可以。我知道，一向节俭的爸妈肯定会打包带走，已经事先让杨总重新做了几道爸妈爱吃的菜，混在吃剩下的菜里，一块带走。爸妈高兴，我自然更高兴。
　　到家，妈妈躺在床上休息。爸爸泡了一杯酽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室内，炉火拨得正旺，壶盖啪啪作响。窗外，礼花齐放，鞭炮齐鸣，举国欢庆新春来。炮声间隙里，李谷一领衔演唱的《难忘今宵》乐声响起，清脆嘹亮。
　　是啊！难忘今宵！明年总不能再骗爸妈一次吧。
　　（选自《村头的空空树》） （原载2018年01月16日第15版）（插图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文武，笔名方圆，网名大山，陕西西安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村头的空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