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新云端茶园云峰寺

　　云端茶园云峰寺
　　作者  |    王建新
　　汉中自古盛产茶叶，汉唐以来就被列入我国八大茶区的＂山南茶区＂，＂汉中仙毫＂作为汉中特产，更是闻名遐迩，美名远扬。其实汉中的茶叶主要出产于汉江以南的巴山丘陵地带，汉水以北秦岭山地，气候差异不大，却鲜有茶园。移居汉中几年来，对这一现象困惑不解，一直想寻找时机对茶园的秘密一探究竟，刚好认识一帮摄影爱好者，他们说：拍茶园云海，去云端赏景，非南郑云峰寺茶园莫属。恰逢五一小长假，于是相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决定次日去云峰寺茶园赏景美拍。
　　五月四日八点整，与几个朋友从汉中驾车出发，一路上花香鸟语，沐浴着晨光，沿着冷水河一路南行。进入巴山北麓浅山丘陵地带，随处可见的冬水田和秧亩田闪烁着耀眼的逆光，远近的村落忽隐忽现，白墙红瓦的屋顶上空炊烟袅袅。时节已是晚春，农舍周遭竹木葱茏，沉浸在升腾的晨雾之中，真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经过茶房寺村，根据路标提示拐入通往云峰寺的通村公路，汽车在绿树掩映的村落之间蛇形而进，如同穿行在一幅乡村风景画里。沿途看见不少冬水田已耕耙平整，蓄满了明晃晃的清水只待立夏开秧门，几只白鹭样的涉禽展翅田垄之上，真是人勤春早啊！
　　走过一段沟道，明显感觉山路陡峭起来，好在驾车的朋友是摄影发烧友，已经来过多次算是轻车熟路。在路边一片开阔地，看到一处露天茶饮雕塑，貌似一位打着绑腿的长髯老者正坐在石凳上举杯饮茶，而老者面前的茶炉上正冒着热气，昭示着茶园的主人热情相迎，笑迎八方客的寓意，一群路过的骑行者一拥而上，男男女女争相与老者雕塑合影留念。沿着＂之＂字形的盘山路再往上，已经没有一家农户，前方突然闪现出一处青瓦白墙的偌大院落，掩映在半山腰的密林之中，这就是位于原来云峰寺旧址上的云峰茶场，只可惜寺庙毁于文革动乱期间，现在已成为南郑一处知名的茶叶基地和观光的好去处，停车场和公厕等公共设施齐备，南边坪地上还有新建的茶艺室和农家乐，显然能提供招待游客品茶、餐饮的一条龙服务，毗邻的后山就是一望无际的云峰茶园。与我们约定的摄影大咖＂夜猫＂（网名），早已预定了茶室，带着两个美女茶艺师在此等候。这位＂夜猫＂先生三十出头，一头卷发颇具文艺范儿，专业摄影的＂长枪短炮＂一应俱全，在汉中摄影圈小有名气。看得出，他与茶园的主人很是熟络，虽然今天茶场放假，但是已提前安排好接待活动。
　　在＂夜猫＂先生建议下，我们先去山上茶园拍摄观光，待中午太阳直射再回茶场拍茶艺表演。沿着登山步道，我们迫不及待地走进这处仰慕已久的茶园，抬头仰望，远远就能看见山顶架设的观光平台、廊亭，有座高高的通讯塔闪烁着银光。这云峰茶园有上千亩，占据了整座山峰的中上部，坡面西高东低，连绵起伏，梯田、坡地层层相嵌。一垄垄修剪整齐的茶畦像是缠绕在山腰间的碧绿飘带，又像是在五线谱上跌宕起伏的绿色音符，奏响这片神奇土地上的串串强音。这里属于汉山支脉的高家岭，山坡上覆盖有很厚的风化土层，非常适宜茶树生长，这点的确不同于秦岭山地浅而薄的钙质土。从山顶到山麓，茶园四周遍布树木，上百年的参天古树随处可见，涵养了大量水源，山泉、小溪星罗棋布。高家岭一带为紫红色的砂岩土，土层深厚，土体松软，保水性能好，土质多为富硒壤，矿质营养元素丰富，PH值在4.5—6.0之间，有机质含量较高。据了解，茶园最高海拔近千米，白天日照充足，早晚云雾缭绕，使茶树能吸收到足够的甘露，转化成高扬的茶香素，而多雾天气导致茶园漫射光辐射量多，有利一些芳香物质的合成。同时这里昼夜间温差大，有助光合产物的积累，加之充足的降水，湿度相对较大，如此的气候特征及地质条件，形成云峰茶叶香高悠长，味甘鲜爽之独特珍品。为了保证茶叶品质和无公害，茶园引来山泉水用于自动化喷灌，绝不对茶树喷洒农药杀虫剂，随处可见太阳能杀虫灯，到了晚上荧光闪闪，利用光电诱捕杀虫，既环保又高效。茶场注册的＂云峰寺＂绿茶商标已被列为第六批全国示范一村一品名录。
　　谷雨刚过，经过雨雾浸润，茶园里一株株茶树像是喝足了雨水，舒展开嫩绿的枝条，一枚枚黄嫩的芽尖萌发出勃发的生机，如洗的叶片上滚动着湿漉漉的露水，卯足了劲地绽放着青春的旋律和生命韵脚。谷雨是采茶的好时节，民间谚云＂谷雨谷雨，采茶对雨＂，＂夜猫＂先生说，一周前刚采过最后一轮春茶，那时漫山遍野都是采茶人的身影，茶垅间飞扬着采茶的山歌，这也是茶园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为此他还专门拍摄过几张采茶的场面和特写。谷雨时节采制的春茶称为谷雨茶，相比明前茶又叫二春茶。春季温度适宜，雨量充沛，茶梢芽叶肥硕，色泽翠绿，叶质柔软，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氨基酸，茶叶鲜活，香气怡人。谷雨茶清香味浓，有诗云:＂诗写梅花月，茶煎谷雨春＂。明代许次纾在《茶疏》中谈到采茶时节时曾说＂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谷雨前后采摘的茶叶细嫩清香，称之为＂旗枪＂或者＂雀舌＂，味道最佳，故谷雨时节品新茶，逐步延续成茶饮者约定俗成的习惯。对于一个好茶者来说，明前谷雨各有特点，但明前茶很不耐泡，冲上两三泡之后，味道就变淡了，而谷雨茶泡起来更鲜活，茶香浓郁浑厚，久泡仍余味悠长，所以真正爱茶懂茶之人常常会把谷雨时节采摘的茶珍藏起来自己饮用，而把采制的明前茶包装成礼盒送人，我想主要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吧。
　　遗憾的是，今天天气突然转阴，早晨并没有出现我们期待的晨雾升腾的云海奇观，柔和散光下倒是非常适合拍摄近景和人物。两个身着汉服的美女茶艺师扮作采茶女，云髻高悬，飘然如仙，挎着竹篮，在茶垄之间采茶表演，引得过往游客驻足围观，＂夜猫＂先生和他的女助理又是摄像又是拍照，忙得不亦乐乎，估计是给茶场做什么＂抖音＂、＂快闪＂之类商业宣传吧！
　　趁着雅兴，我们沿着环形步道穿越茶园，汗流浃背中终于爬上山顶，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制高点，与此相连的却是另一座更高的山头，不知道那里是否才算高家岭峰顶，一块块新开辟的茶畦正在向上延伸、爬升。站在观景台上，登高远眺，北边的汉中盆地尽收眼底，晴天可以清楚看到高楼林立的汉中市区，以及玉带一样缓缓东去的汉江静静流过。东面是与城固交界的云嶂山，呈南北走向的山脉像一条从巴山绵延下来巨龙，伸长脖子啜饮汉江之水；北边异峰突起，那就是耸立在冷水河两大支流大沙河和十里干沟之间的大、小神山，那里长年云雾缭绕，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其东北坡有一处象鼻崖，山上建有山神庙供十里八乡朝拜，香火极旺；大神山山脉西北至牟家坝，东南到天梁池一带，喀斯特地貌显著，溶洞遍布，其中著名的就是小南海景区，据说溶洞内有一根通体金黄的柱形钟乳石，如一颗巨大的金针插向洞底，传说正是这枚＂神针定海＂才使秦巴汉中这片古汪洋变成了陆地，小南海的地名也由此而得。四面环山的形胜，构成这牟家坝、高家岭一带云多雨多的小气候，雨过天晴或早晚时分极易形成云蒸雾罩的云海奇观，也就成为摄影发烧友们经常光顾的网红打卡地，这里分布着大小十来处茶场、茶园，成为南郑区最重要的有机绿茶基地。
　　正值假期，茶园里游客越来越多，山路上形成了一条人流涌动的河流，有的在茶垄间摆拍，有的携家带口在廊亭里游憩，有的站在观景台上释放拍摄无人机，想从居高临下的视觉记录这云端茶园美好的记忆。临近中午，太阳突然挤出云层，一阵山风吹来，渐渐云开雾散，露出了碧空底色，蔚蓝如洗，几块硕大的云朵漂浮其间，仿佛站在高山之巅伸手就可以抓住。众山之间的沟壑里，远近的村庄、河流、农田和茶园星罗棋布，错落有致，甚至可以看清山下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和行人，听得见农舍的鸡鸣犬吠，真是一处天设地造的人间仙境！我突然感觉，生长在云峰茶园的一株株茶树是幸福的，它们呼吸着大巴山腹地最纯净的空气，采纳日月的精华和天地间的甘露，孕育出人间至醇至美的茶尖珍品，才不枉此生来世间走一遭。而再想想人这一生忙碌如蝼蚁，追逐功名利禄，沉迷繁华喧嚣，到头来＂天上浮云如白衣，世事变幻如苍狗＂ ，真不如一丛茶树毕生根须深扎泥土，活得洒脱自在，欢畅如斯！
　　从茶园后山返回，下午一场茶艺表演在云峰茶场如期举行。在古筝乐曲伴奏下，一位略施淡妆的女茶艺师开始用山泉水烧水、洗茶具，另一位严格按照茶艺流程进行茶艺表演，茶台上素手翻飞，如蝴蝶飞舞，茶炉里水声滋滋，茶香满屋。两位茶艺师轮番给前来体验的游客们斟茶、沏茶，品茶人于凡尘中觅一份宁静，于时光深处落座，褪去白日里的缛节，与杯中的时光耳语，倾听内心的声音，仿佛找回最真实的自己。所谓＂一茶一世界，一叶一追寻＂，在这短暂的午茶时刻，能把恬静的自我放逐到红尘之外，在山水之间品味着一份岁月的纯情与率真，真是一种人生的享受与惬意。茶艺表演也是一种茶文化，即通过洗茶、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品茶等环节与敬茶礼仪相结合，形成具有鲜明中国文化特征的一种品茶仪式，也可以说是一种礼节。据说，茶艺在宋代达到极致，品茶人有＂三点＂与＂三不点＂之说：＂三点＂为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好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三不点＂则刚好相反，碰到这种情况，最好是不作品饮，以免败兴。汉族人饮茶，注重一个＂品＂字，凡来了客人，沏茶、敬茶的礼仪是必不可少的。在饮茶时也可适当佐以茶食、糖果、菜肴等，达到调节口味和点心之功效。
　　古色古香的茶室展柜里，摆放着汉中仙毫、汉中特炒、汉中绿茶等茶品，接待人员告诉我们，今天给大家展示的茶品是汉中仙毫，汉中市借鉴龙井、铁观音等名茶成功经验，先将原20多个茶品整合至＂午子仙毫、定军茗眉、宁强雀舌＂三大品牌，后来又将全市名茶统一命名为汉中仙毫，并于2007年申报了地理标志产品保护，目前汉中仙毫已成为全市茶叶的唯一公共品牌。
　　在品茶闲谈中了解到，茶场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云峰寺旧址，据《褒城县志》记载，明弘治年间（1488～1505年）历时八年建成。云峰寺踞高峰之上，殿宇高耸气势恢弘，前有合抱香樟67株，葱茏掩映，云遮雾障，故名云峰寺，香火繁盛，十里八乡香客不断，可惜寺庙在＂文化大革命＂中悉数被毁。寺院南侧从前有一座佛塔，不埋僧人佛骨，却是为一头黄牛所立，所以叫＂云峰寺牛塔＂，可惜也在十年浩劫中所毁，仅遗存古塔底座、香樟树桩和一块磨盘。提起牛塔，这里还流传着一个神牛的故事。传说很久以前，一位云游四海的和尚来到汉山山脉腹地，见此处地形独特，山势如大鹏展翅，山下云霞飞渡，时常有条云龙缠绕山巅，林间茶树生长繁茂，古木参天，很适合建一座寺庙，断恶修善，普度众生，但是没有建寺善款，盘算了一天一夜，决定向四方百姓化缘。后坝一户有钱人家，家里开着磨坊，正吆喝着毛驴在磨面，和尚上前施礼说明来意，希望能施舍一点钱财。那财主凶神恶煞地说：＂我家哪有钱财给你？你要是不死心，就把这几副石磨背去吧！＂这一块石磨盘千斤重，谁能拿得动啊！和尚二话没说，口中念念有词，伸手就将两扇石磨掂起来，又顺手把院子里一棵香樟树的枝条折下，一头挑一个磨盘，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这时一头健硕的黄牛，不知从何而来，连跑带蹦地追上和尚，貌似要帮他驮运，和尚便将磨盘驮到牛背上一起回到山上，把那根香樟树枝条插在地边上，不久也繁衍成林。自此黄牛与和尚成了好朋友，白天耕地、驮物、拉磨，夜里和尚沏一壶禅茶，诵经念佛，黄牛自己在山坡上吃草，下河沟饮水，农闲时节驮着和尚四处化缘。在透风漏雨的草棚里度过了三年，和尚终于筹足修寺善款，请来了能工巧匠，老黄牛又充当起运水、驮料的所有活路，历经数年的艰辛，一座寺庙终于建成了，因终日云雾缭绕，香火极旺，人们便叫它＂云峰寺＂。和尚带着众徒儿与黄牛一起在山坡上开荒种地，修剪茶园，剩余钱财便捐资助学，深得百姓称赞。谁料在和尚七十大寿之时，那头辛劳一生的老黄牛却突然死去，老和尚非常悲痛，与徒弟们架起柴火堆将老黄牛火化，并决定建一座一丈多高的佛塔来埋葬黄牛的骨骸，取名＂牛塔＂。后来不知经过多少春秋，牛塔依然高耸云端，与青天相接，塔下云雾缭绕，一圈香樟树环绕塔前，时常有朝山的人们给牛塔挂红上香，奉若神灵。
　　如今，云峰寺已经没有寺庙，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小地名，但云峰茶园和云峰茶叶种植合作社却续写着当地茶业振兴的时代新篇，在天汉大地美名传扬。为了纪念和弘扬拓荒牛的精神，目前云峰茶场在原址上搭建起一座草庐，修复了黄牛拉磨的雕塑，让人们在休闲之余了解云峰寺和茶园的前生今世。抚摸着这具刻满岁月包浆的磨盘，凝望着浑身泛着金光的黄牛，我不由地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时光荏苒，虽然昔日寺庙、黄牛都已作古，但是老黄牛勤劳、踏实、忠诚的品格还在影响着当地，勤劳的人们正在云峰寺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用拓荒牛的精神奋力实现云端茶园脱贫致富的世纪梦想，真心祝愿他们能梦想成真！
　　（图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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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 王建新 ，  在《中国诗人》、《诗歌报月刊》、《延河》等国内外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及报告文学多篇首，作品入选多种诗文集。陕西省作协会员。现居陕西汉中市。
　　摘选自：读书村，版权属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