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见喜叫你一声老师哥

　　老师哥今年八十岁了。很多同学校友都写文章怀念和老师在一起的日子。我们这一级，是赵老师从教以来的第一届学生。老师大学毕业二十郎当岁，我们高中生也都十八九；我们惊喜于有这样一个朝气蓬勃、年龄相近的老师，老师也珍爱他耕种的这第一茬花草，于是，我们之间就有了大孩子和小孩子的故事……
　　赵老师极其聪明。他在外语学院是俄语专业，教我们时课堂上青春活力激射，商中高65级三个班约120人考上100多，升学率90%，这得之于大部分同学的俄语拿了高分！这就是外语老师赵华昌，刚大学毕业无教学经验可言，却使他的这届学生一炮打响！新时期以来英语吃香，老师华丽转身、果断改学英语，他完全自学，代课后深受同学欢迎，教学效果竟超出英语专业的老师；后来居然带了重点班的英语，高考成绩在商洛地区拿了第一！退休后在小东门办了个英语补习班，求学者如潮，老师也完全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在大唐芙蓉园近旁的高尚社区买了大房子，和师母安享晚年。
　　赵老师多才多艺。上世纪60年代中期，老师的乒乓球在商洛地区数一数二，也曾在省上的比赛中拿过名次。老师的口哨吹得十分动听，那时候学生的劳动多，我们或在前园子种菜，或往后坡上抬粪，听到老师优美的口哨声，疲劳顿消。学校组织节日会演，班上排的节目中有同学说快板，老师叫到他房子耐心指导，说你不光要说好，还要辅以动作，比如手势、眼神、包括脚步的移动，手把手地教了几遍，后来这个节目还被选为下乡演出节目，同学们都说多亏老师这个好导演；女生排了个小舞蹈，尽管有音乐老师专门辅导，但赵老师的几条建议为这个节目增色不少。当时电影《五朵金花》刚上演，老师建议学校给学生包场，看完后又给我们讲这个故事的积极意义、五个金花的性格对比，讲其中那些优美的插曲等等，一场电影，因为老师，我们获得了多方面的审美和知识。老师弄啥成啥，像锥子到哪里儿都能露出尖儿。新房子的装修出于老师设计，诸多地方是老师亲自施工，完成效果竟比装修设计公司的更为高大上。
　　赵老师喜欢玩耍。他是我们的娃娃头，我们背后叫他老师哥。他新买了一台＂红灯牌＂的电子管五灯收音机，我们一伙小男生聚在他宿办合一的房子，听他给我们讲收音机里播放的交响乐；他新买了一辆自行车，推到操场上同学们挨个儿学骑；甚至有个周末，他带同学去商县城南门外看＂棒槌市＂，那时候的南门外，丹江岸边有一溜青石，城里的女子媳妇一字儿排开洗衣服，花花绿绿，棒槌起落，实在是一道好风景，语文牛树林先生讲作文曾以此为例讲过观察和描写，这引起同学们的好奇，可能也引起赵老师的好奇，于是一个大孩子带了一些小孩子去看了，有同学回来说他们在水边玩得很开心，但赵老师躲到河边的柳树下吹口哨去了，他好像不好意思。其实，棒槌起落间，是一溜浸在水里的赤脚和粉腿，女人们一律把裤管挽在膝盖上，作想一个大青年注目于这种景致，别人会如何猜想？但他很聪明，任学生们在水滨玩耍，自己躲到一边，是招呼着他们的安全。
　　赵老师喜欢开玩笑，生物张老师讲遗传，说细胞里有一条＂粗而短的细线＂，他问：到底是粗线还是细线？后坡上张老师教同学挖北瓜窝子，给甲班说间隔1米，给乙班说间隔100厘米，赵老师给张老师说：你咋叫两个班挖的窝子间隔不一样？张老师就说：那统一都按一米吧，一时惹得满坡都是笑声；张老师还讲＂有经验的农民喜欢吃干面红薯＂，赵老师问：那没经验的农民喜欢吃稀软红薯？赵老师开玩笑锐敏而智慧，这给同学很多启发。因为赵老师的热情、睿智、幽默、好玩，课又讲得好，就深受同学喜爱。晚自习他来辅导，大家层层围着他，听他讲习题，更喜欢听他讲学习之外的故事，现在想来，那全是励志的故事、入世的经验、处世的哲学。
　　说不尽的赵华昌老师，今在高寿八十之际，我们回忆当年的往事，把这作为一份珍贵的精神遗产，传递开来，这里头有敬业、有诚信、有奋斗，更有隐忍、包容和智慧，学高为师，德高为范，见贤思齐于我们，就是赵老师的成就和风范。
　　作者：孙见喜
　　孙见喜，著名作家、文化学者。原太白文艺出版社编审，西安工业大学及咸阳师范学院特聘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评论家协会理事，陕西国学研究会副主席，西北大学现代学院国学院院长，陕西孔子学会顾问，陕西真元文学社顾问，贾平凹文化艺术研究院艺术总监。出版有各类著作十几部，代表作品：长篇纪实文学《贾平凹之谜》，长篇小说《山匪》，小说集《望月婆罗门》，散文集《小河涨水》《浔阳夜月》《孙见喜散文精选》，评论集《<浮躁>评点本》《孙见喜评论集》，三卷本传记《贾平凹前传》等。《山匪》荣获2009年陕西省首届＂柳青文学奖＂。
　　摘选自：晒丹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