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曲麻菜 文:云海O先森 我的家在东北,回忆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挖野菜。那时候,每家每户都要养一些小到鸡鸭鹅大到猪牛马的家禽家畜。那时候还没有除草剂呢,刚进入夏季,地里都是成片的野菜,我们管它叫曲麻菜。 这是一种生命力和繁殖能力极强的植物。六月份左右,它开始露出地面。细长的几片绿叶像一朵花铺在地上,黑黑的土地,绿绿的菜叶,很好看。曲麻菜不是靠种子繁殖,那时候我就会这样想,因为地下有很多粗壮的而且白白的茎。它们呈分支状向四周蔓延,所以,曲麻菜通常是一片一片的。这时候,家里的小鸡小鸭刚刚孵出来,一两天以后它们就可以吃曲麻菜了,而且这好似它们的最爱。我们就会挎上小篮子,拿上小弯刀,到地里去挖曲麻菜。这个时候,我们通常不会有太多的收获,因为曲麻菜实在还很小,每次我们的篮子里都不会太满。曲麻菜挖回来,把它细细的切碎,再拌上玉米面,小鸡小鸭都喜欢的不得了。 余下的新鲜的曲麻菜,我们会把它洗净,端上餐桌,就着小葱,沾着大酱吃起来。那种滋味很难忘,出入口时很扎嘴,因为它的叶片边缘上都是细细的毛刺,嚼着曲麻菜,有一种微微的苦味,一般人可能很难习惯,不过我喜欢吃,那种苦味让人很难忘,很容易心甘情愿接受。所以,我从来不是一颗一颗的吃,而是一撮一撮的夹入口中大嚼,一大盘曲麻菜我自己就会全部包掉,生活艰苦的岁月里,曲麻菜却成了难忘的餐桌上的美味。曲麻菜在餐桌上呆上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过不了多久,它就长大了,这时候,它的叶片变得肥大,入口会更加粗糙,苦味也变得更浓,有点难以下咽了,因此它就会退下餐桌,但家里的小鸡小鸭却并不嫌弃,同样食之有味,乐此不疲。 也许是生活艰苦的原因,自家饲养的家禽家畜,大都是以这种曲麻菜为主食。大人地里的农活多,挖曲麻菜也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的专利。放学后,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而是放下空空的书包,到地里挖曲麻菜。那时的学习生活很轻松,不象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那样大,作业少得很,科目很少,几乎是没有什么压力的。所以放学后我们就会约好去挖曲麻菜。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专用的"工作服",那是一件旧衣服,由于"工作"时间长的缘故,衣襟上都是斑驳的曲麻菜浆汁,那是洗不掉的,时间长了,变成了黑褐色。换好工作服,我们就会两个一伙,三个一串,拿着弯刀,跨上篮子扑入田野的怀抱。 那时候,我练久了挖菜"绝技"。小伙伴在一起是要比试的,看谁在相同的时间里,放的菜堆最多,到最后谁的篮里的菜多。而每次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我都会挖的最快最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一直是我引以自豪的事。右手持刀,刀片通常被自己砸成一定的弧度,而且要在石头上磨一磨,也很锋利。挖菜时,刀片要紧紧贴着地面,不能过深,那样会把菜根连同菜茎一起挖出来的,而那些是不能吃的,所以要把握好尺度。左手则要呈耙状,拢住菜叶,过低就会被刀割伤的。刀过菜留,刷刷刷刷,一会就是一大把。比赛的时候,尘土飞扬,场面也颇为壮观,比赛结束,胜者得意洋洋,败者垂头丧气,想想真是好笑。比赛时,难免有割伤的时候,这时,我们把曲麻菜白色的浆汁涂在伤口上,不仅快速止疼止血,而且伤口从不感染,好的也很快,我想,曲麻菜的药用价值应该不错的,可惜没听说谁在研究,不过感觉到它很神奇。挖好的菜,我们还会经过一翻装筐的工序,不能胡乱的装,不然走不几步就会散落下来,要一层一层从筐底铺起来,菜叶向上,层层压实,接近筐梁的时候,寻一些大的横装,直至一点缝隙也不余。 扛起菜筐,真的很费力,压在肩头沉极了,我们顺着田间的"小猫道"一路小跑,像一个个从战场上刚刚下来的士兵一样凯旋而归,回到家,太阳还没下山,爬上餐桌,肩头肿痛,手上的浆汁怎么也洗不干净,明天只好带着它上学了。 挖曲麻菜几乎成了每天的必修课,除非下雨,不然是非做不可的,不是家里人要求,而是很正常的觉得是自己应该做的一件事,行成了自觉。曲麻菜在生长,家里的家禽家畜也在生长,有点供不上了。这时候,大家改变了团体作战的方式采取单兵作战,想想都有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块别人不知晓的阵地。记得那时候,离家西南方向大约有二里地的一块玉米地就是我的主战场。那块地的曲麻菜太多了,几乎遍地都是,庄稼已经抽穗了,外面是发现不了的,第一次发现后我一阵狂喜,虽然离家有点远,但不用四处寻觅,多走冤枉路,所以放学后连自己最好的伙伴也不招呼,秘密进入阵地,等我回来的时候,小伙伴都羡慕不已,问我在哪挖的。可我就是不告诉他们,心里得意极了。 不过,单兵作战也有不好之处,那就是害怕。毕竟是小孩子,平时有听过一些狼啊、鬼啊的故事,一个人在没人的玉米地里,总感到忐忑不安,担心哪里会钻出一头狼或一只鬼来,撞着胆子,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敢慢下来,一会功夫,一筐菜就满了,扛起来赶紧顺着垄沟跑出玉米地。一出玉米地,眼前一片光明,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家里人也不放心,让我不要一个人去,可是我总是显得大义凛然"没事,怕啥?我敢!"其实心虚得很,又怕家里人笑话,硬着头皮走出家门。不过,慢慢的真的不怕了,这对自己真的是一种锻炼。 记得有一年,家里养了一头大肥猪还有十几只大鹅,一个暑假,每天午睡一会,两三点钟我就会和父亲去挖菜,整整一个假期,我们俩每天两个大丝袋,(用筐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我把父亲领到我的秘密据点,在那里我们坚持了好几天,但很快就挖光了,所以我们不得不转移战场。一个假期我们父子就是这样过来的,真的累极了,我的丝袋一点不比父亲的小,扛得时候需父亲给我扶上肩头,一路到家,疲惫不堪,索性坚持下来了。我想那一段经历对我来讲是一种很好的考验。 说起曲麻菜,和我有一样的经历的人太多了,可以说,那个时候,曲麻菜养活了很多人,可以节省下很多很多粮食。用它喂养的家禽家畜基本是不生病的,而且它的生长周期很长,新的曲麻菜总会不停地长出来,一直到所有的粮食都收割回仓,最后一片树叶落尽,大地里还是有它鲜绿的身影,紧紧贴在地面上,当最后一抹绿意消失的时候,那一定是曲麻菜的身影。 曲麻菜留在童年生活之中的印象实在太深了,现在,由于大剂量的农药的使用,在我们这里已经很少看到它了,我感到惋惜,总觉得大地里没有它的存在实在是一种凄凉,粮食确实高产了,但是我想,作为植物要是有思想的话,我们这里的玉米一定会感到极为孤独,因为它没有一个异类朋友,曲麻菜是一个最能接近她脚下,不和它争抢阳光、可以和它说些知心话排遣心中寂寞的人。可惜,它马上就要从我们这块肥沃的黑土地上消失了。 如今,餐桌上也有曲麻菜,一斤要在十多元,价格挺贵的,不过,那是大棚里人工培植的,不扎嘴,味道也不苦,我不喜欢吃,我还是怀念它从前的感觉和味道。尤其是那种苦涩的味道。 难忘的曲麻菜,难忘的童年岁月。